“謝府原先在城西的舊宅被火災燒毀了整個屋角,包括殞命的謝三夫人的畫室,按理說三夫人的藏畫應該也全部被燒毀了。但總有些機緣巧合在,那幅《遊春圖》本是三夫人陪嫁時攜帶來南州的,後來二房的兩個小郎君到畫室去玩,弄亂了她的畫作,倒是翻出這幅畫偷偷藏了起來。直到三夫人過世一年後,謝府準備遷去城東時,才重新被找了出來。”
風清穆望向原本掛著那幅畫的角落,淡淡地笑了笑,視線又回到跟前的傾聽者身上。
“謝府隻知展子虔畫本珍貴,又看重李嗣真在繪畫界的地位,好像全然忘記了那個喪命在舊宅裡的張氏女謝家婦。可就算是十五年前落魄南州的張萱,也有王謝兩家願意伸手接濟,為何他張萱偏偏住進了謝府,而不往更為顯赫的王家下榻?”
蘇無名皺了皺眉。
“張萱入南州時,的確是由謝府招待,這件事情謝公倒是同我提過。”
“他當然會提起。”
風清穆似乎有些不耐,但她隨後仍語氣平緩地繼續說道:“當時謝二爺請我過府看畫,他們知道原先謝三夫人與李嗣真的師徒關係,便猜測那幅畫作也與李嗣真頗有淵源。”
她注視著蘇無名的眼睛,忽然笑了。
“可他們聽說那幅僥幸存留的畫作隻是女子閨中的幾筆閒趣,頓時大失所望。”
“當時你花了多少錢買下那幅畫?”
她指了指裝著《石橋圖》的圖匣,示意與陸離買下它時同樣的價位。
其實當時不管謝府開多少價,她也一定會買下來的。
風清穆不僅要高價買下,還要讓她的畫作比《石橋圖》更加珍貴,要讓她的名姓重新回到被抹去的那一頁上。
“張萱隻在十五年前來過一次南州,卻直到現在仍被南州士子們引以為豪,將那幅《石橋圖》奉為珍寶。要讓我說,這個南州城裡眼盲心瞎之人不在少數。”
她看著眼前身著常服的南州司馬,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口:“蘇司馬,我猜如果不是昨晚的變故,你永遠都不會注意到謝府的那個老仆。他就像南州城裡大多數的奴仆、賤籍一樣,就算與你走過同一片街市,立於人後與你擦身而過,你也絕不會有多餘的目光停留。”
“如果我從未將那幅畫作進行展示,你也許再不會知曉之後的各種因果緣由,甚至直到現在你也不曾問起過她的本家名字。”
“可否請娘子告知?”
“當年李嗣真被貶嶺南時,曾在曲江停留數月。”風清穆微揚起嘴角,“那便是她本家,曲江張氏,張清如。”
朗月清風,有女如玉。
隻是南州的月無法抒懷韶州的風,縱她是滿腹才華也陷落在玉碎難全的深宅之中。
“蘇司馬。”她鄭重地看向眼前的男子,“請不要忘記那些微不足道的人或事。它們可能會比你所知道的要更加接近真相。”
蘇無名注視著她,他總覺得這番話顯得更加諱莫如深了。但他這次前來尋她,隻是旁敲側擊打聽一些南州城裡與《石橋圖》相關的人物糾葛,倒是對方所言似乎每一句都彆有所指。
他也屬實料想不到,如此偏僻的南州城竟也有不少鮮為人知的過往和隱藏在圖畫下的秘密。
他的確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果真漏掉了一些細節,又或者忽視了某個微小的變化?
“風娘子,你聽過‘牽機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