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風清穆坐在馬車裡,正在思索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這一切的變數太多,而接連發生與《石橋圖》有關的命案也讓她不得不提前行動起來。
她聽見趕車的米大嘟囔著什麼,似乎是說路公複的事情——剛剛經過的正是路公複出事的那間小屋。
她對南州四子其人並不在意,就算路公複之死讓她頗有感慨,也僅僅是對世事變遷的歎惋。在這一點上,倒是和陸離不謀而合。
陸離想用《石橋圖》和南州四子的名氣賺一大筆,然後風風光光地回長安去。
她需要的正是陸離的前期鋪墊。南州有的可不隻是張萱的《石橋圖》。
“米大,你說前兩日蘇司馬怎麼了?”她掀起簾子,問道。
“之前府衙貼了告示說提供凶案線索有獎,牛麻子就跑去領了不少獎錢回來,當天盧參軍就來了一趟路公複這屋子。前天傍晚我正準備往城裡走,又看見蘇司馬在院門前拴馬,我猜準是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
是他把畫借走的那天。
“你說之前牛麻子去領了賞錢?是那個總在城西頭晃悠的叫花子?”
“風娘子記性真好,就是他。牛麻子說路公複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就躲在外邊。”
米大一邊說著,一邊將馬繩拉緊,準備停下馬車。
“風娘子,我先去把阿嫵喊出來。”他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家裡實在簡陋,等我收拾一下再請您進來吧。”
馬車停在了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前,院落外圍了一圈木柵欄,裡麵栽著各色不知名的小野花,雖然粗陋但十分整潔。
風清穆立在院外,往來時的小徑望去,甚至還能看見路公複屋外的一抹白。果真是很近的。
“路公複在世的時候,總會在戌時彈琴。”
風清穆轉身看向說話的女子。
阿嫵扶著小門的木樁,戴著淺淺的笑容朝風清穆致意。
“數年未見,風娘子還是一如當初的颯爽風華。”
原來她是記得的。
六年前初見那日,風清穆也著一身靛藍色胡服。
“在望賓樓聽過秀娘一曲秦箏,竟是經年再難忘懷。”
舊人相見,最憶不如初見。
阿嫵淡淡地笑了笑,邀請她進屋。米大已經為兩人擺好了茶具,正忙不迭地端來炭盆。
“山上可比城裡要冷得多。”他利落地挑出燒紅的炭塊,“我先去廚房把雞燉上,都是山裡的野雞,味道可鮮著,等回去的時候正好能帶走。”
風清穆本不願太麻煩,但米大實在熱情難卻,也隻好隨他去了。
她這次來,是為了見阿嫵的。
“我知道,娘子總有一天會來找我。”阿嫵洗了一碗茶湯,抬眼看向風清穆,“隻是我可能要讓風娘子失望了。”
她一直清楚,從陸離為她贖身,到自己為米大所接納,背後都有風清穆的影子。但對她而言,這些不過是在泥沼裡翻了一邊身子而已,終究仍是渾身汙濁。
但風清穆輕輕地搖了搖頭,她說:“你的期望不該是回報我,又何談失望呢?”
女子煎茶的動作頓了頓,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風清穆見她無言,隻好另找話題。
“米大待你可好?”她自知這個問題實在無趣,但還是拋了出來。
“他很好,待我也很好。”正在分茶的女子專心致誌地盯著茶水,卻是突然自嘲地笑了。
“隻是我並非良人。”
她放下湯碗,抬頭注視著風清穆,說道:“你恐怕已經知道陸離的事情了。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就算脫了籍,也依舊是……”“我從未那樣想過你。”
風清穆見她隻是笑了笑,並未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