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竹輕微摟緊她,斂眸沉溺於無時無刻勝似謊言的綺麗之中,悄然遺忘現實中的不堪。
洛木睫毛顫顫,想來生活終垂憐她的極端。
“嗯。”
晏清竹唇間氣息惹得洛木潤白的脖頸泛起幾絲癢:“這麼珍貴的財物,你當初就這麼忍心送我?”
洛木指腹緩慢摩梭金珠中鑲嵌雕刻的“福”字,記憶中阿嬤能留給她的遺物少之甚少,這是最值錢的一個。可那時候對洛木來說,她根本不知道這塊金石頭真正的價值。
她隻知道,這塊金石頭,會讓人心安。
“小時候聽大人說,黃金保命。”洛木回想幼時村裡阿公阿嫲們總在夏夜圍坐一起,暢聊家長裡短,而洛木會坐在阿嬤身邊,認真聽著,很努力想要融入所謂的“大人”世界。
至於什麼時候記得的,洛木也不清楚了。
晏清竹疑惑道:“還有這說法?”
“我之前不懂,後來我才知道。”
後來村中沒有了人情味,是洛木發現村中的紅事變少,白事變多。
看見姑娘掛金,那就是紅事。
金石頭在,會讓人心安。
“不過有很多意義。類似女孩嫁人之前,家中的長輩會將黃金塞在她的囊袋中。若是哪天在婆家受委屈了,還能將黃金當掉去換回家的車票。”
可那時候洛木尚還年少,阿嬤就將拿金石頭編成紅繩手鏈給她。
後來洛木才知道,這金石頭並不隻是嫁人的意思。
而是真正的保命。
那個蹣跚老人知道自己活不過除夕夜,便將值錢的物件塞在袋中。囑咐洛木若是餓了,帶著這些去鄰裡換點吃的。
不隻一次告訴她:要活過除夕夜,要等父親接她回家。
“不過若是送人了,不論貴重,哪有收回的道理。”洛木淺笑,指節微曲,輕刮晏清竹的鼻尖,“阿嬤講過。”
晏清竹微微側眸,開玩笑道:“你不怕我當掉嗎?”
洛木氣笑了,想來晏清竹一身反骨,這倒也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你又不缺錢。”
但洛木又很肯定,晏清竹當然不會。
“你怎麼知道我缺不缺錢?”晏清竹順著話題蔓延,孩童心性在此刻展現淋漓儘致。
“淩陽一中的三百多平學區房,把我賣了都買不到一間浴室。”洛木自嘲,她確實研究過淩陽的房產。
沒什麼目的,那時候在學校附近尋出租房時偶然得知。
她隻能在眾多網絡平台信息裡吹捧得知的地方,晏清竹卻能毫發無損停留此地,生根發芽。
“不過你想當掉就當掉吧。”洛木長舒一聲,稍微回頭溫熱的唇瓣便覆在那人頸間透薄的皮膚上,泛起難以言喻的緋色:“還有,手不要亂摸。”
晏清竹淺笑,單手正環住愛人腰間,另隻手準備解開洛木披肩襯衫的第二顆紐扣。
直接撕開的朦朧太過難堪,可在展櫃玻璃光影下的目光漣漪。帶著水淋淋的癡迷,逐漸融化,穿透。
突如其來的熱吻猶如浪潮洶湧,吞噬著所有的情愫,恨不得沉溺於深海。晏清竹將她抵在牆邊,指尖與洛木的發絲淩亂纏繞。
“不合時宜吧?”洛木混著細微的喘息,嗓音蘊啞,卻帶有戲謔。
她在吹一種隻有晏清竹才能聽懂的哨響。
洛木在晏清竹的頸部咬出微紅的牙印,目光垂憐:“不過,半兩黃金換一美人,很值得。”
“那客官姐姐願意收留我嗎?”晏清竹不知悔改,接受挑釁。
洛木指節勾了勾她的下顎,神情迷離:“看你表現。”
曖昧濃厚的聲線還未落地,唇舌便廝磨在一起,猶如浪濤敲打礁石岸,遠處綻出煙火炫目。
光線流轉形成影,洛木俯首稱臣,早就做好被撕碎的準備。她自然願意顛覆安逸,成為棋盤上隨時失去“氣”的黑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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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空蕩的客廳還留著一盞暖燈,剛到家的晏語直接將實驗記錄筆記丟在地上,嘴中還不忘罵著實驗室豬隊友腦殘操作。
抬眼望向掛鐘,淩晨兩點,她們應該睡了吧。
本是慵懶想倒杯水喝,直到凝視著大理石桌麵上幾朵斷首的薔薇花,晏語頓時怔住。
花莖裂痕參差,一眼便得知是故意所折。在暖黃色燈光籠罩下,緋紅花瓣散開在桌麵,猶如混有腥氣的血液凝固。
淩晨兩點的夜間,確實有些瘮人。
晏語嚇得一顫,手臂快速閃躲。不料磕碰倒靠椅,霎時猛地抓住。可她從未料想椅上還放置著托特包,恍惚間並未有封口的包倒扣在地麵上。
晏語頓時意識到那是洛木姐經常肩背的款,快速俯身撿起。包裡的文件散落在地,晏語瞳孔微張,護照,各種紙質通知單,而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張的標題。
Certificate Of Enrollment
晏語大致瀏覽,才知這是交換生的材料。
小心謹慎整理好放入包中,可背後不自主泛起一絲刺骨寒涼。
她從未聽過木子姐提起此事,那阿姐呢?
阿姐知道這件事嗎?
或是夜間倦意使然,目光混沌。晏語並不想過於猜測,可霎那抬頭間,正與那位柔白真絲睡裙的姑娘對視,與以往不同,她的天鵝頸上多了幾處明顯的淤青紅潤。
洛木雙手環在身前,細微斂眸。早就將情愫褪去,唯有留下貧瘠的、平靜得寒磣的目光。
不像是發現秘密的羞愧者,反而是早有預謀,等待獵物上鉤的賭徒。
這一次,她賭對了。
“木……木子姐。”晏語匆忙起身,將托特包重新放在椅子上。
“沒有什麼想問的嗎?”洛木輕聲問道。
晏語從小受到優質教育,自然知道前途的重要性。
可是她悶了聲:“木子姐,我阿姐知道這件事嗎?”
“晏語。”
洛木緩緩走近,在她的耳邊低聲私語,不帶一絲垂憐。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方寸棋盤,黑棋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