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晏清竹注視剛回來過了一夜後就收拾好行李的晏語,眉頭不禁蹙起。
“明天就走?”
“舍不得我?”晏語難得見到阿姐這副模樣,忍住笑意:“你也見了,父親也見了,我再留淩陽也沒有道理。”
隻是姐妹下一次見麵,也不知又是何時。
晏清竹輕微倚靠在欄杆上:“你明明要去見母親,為什麼不和她當麵說清楚?”
晏清竹隻記得曾經晏語說過有個喜歡很久的人,明明兩人都要準備到談婚論嫁,就連母親都見過麵了。此刻出了這樣的事,晏語倒是選擇和平分手。
隻是母親那邊,也不知道是什麼態度。
晏語想了想,又笑著看向晏清竹,嘴角露出幾絲狡黠:“想讓你挨罵。”
母親的情緒在姐妹麵前永遠陰晴不定,姐妹倆都不想直接撞在刀尖上。
“你可真是個好人。”晏清竹皮肉不笑。
晏語輕笑一聲,倒也不想再提起這個話題。
“阿姐,我總覺得木子姐也不希望你這麼做。”晏語話鋒一轉,雙眸又逐漸憂慮,目光微蹙夾雜著難以言表的情愫。
她再一次提醒晏清竹:“或許你和母親交換的那些,洛木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可晏清竹的回答卻乾脆,毫無任何猶豫:“那就讓她一輩子都彆知道吧。”
那就讓她一輩子都待在晏清竹的身邊,一輩子都不要觸碰深潭下的漩渦。
挺好的。
晏語搖搖頭感慨愛意使人有不計後果的大膽,可畢竟是晏清竹自己所選擇,那也就隨她去。
洛木從廚房出來,端著精美的水果排盤,頓時看到晏語那行李箱:“晏語,要走了?”
“哦,木子姐,”晏語好像想起什麼,包裡取出一盒完好的包裝:“我英國朋友一直推薦的抗氧精華,木子姐可以試試看,就當新年禮物了。”
洛木霎時震驚,接過的手還在顫動。眼中都是充滿驚喜,嘴角不自覺上揚。
“謝謝晏語。”洛木隨後有些尷尬難堪的目光看著晏語,尾音有點發抖:“真不好意思,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你的。”
“沒事的,一點小心意。”晏語笑著擺擺手。
一旁的晏清竹微微皺起眉,而晏語隻是輕輕瞥了一眼阿姐,又將目光望向洛木,觀測著她的表情。
確實,裝得很像。
可是昨晚,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晏語昨晚趁她們兩人不注意,專門走進洛木的浴室。
她相信,貼身物品,最為破綻。
可讓晏語震驚的是,那些護膚品全部被替換了包裝,沒有任何logo標誌。
就連香水都是用著廉價塑料噴頭。
或許是早就做好防備了,這任誰都很難想象洛木身後能有什麼勢力,不過是丟在人群中都找不到的普通存在。
木子姐真是木子姐,總會比彆人想得更加周到。
可晏語越想越不對勁,若是真的想得周到,怕是那雙價值不菲的高跟鞋就不會出現家裡的玄關。
還是說,洛木根本不怕晏清竹會懷疑?
晏語以多年在研究所謹慎無誤的經驗,她輕輕將洗漱池旁的香水噴在自己的手腕上。
等幾秒後香水與空氣融洽,清淡的茉莉香氣恰到好處,又泛起幾絲被鬆林包裹濃鬱的木香。
晏語皺了皺眉,這味道熟悉至極,是她曾在高奢香水店聞過相同的味道,這怎麼可能會廉價。
直到她快速打開手機,極力回想著自己印象中曾接觸過的香水品種,磕磕絆絆輸入下猜測的品牌。
而當高奢的香水品牌瀏覽界麵跳轉的一瞬間,一句輕微的、熟悉的喚聲毫無留有餘地,撕裂開此刻的平靜。
在風暴到來之前,一切悄無聲息。
“晏語。”
抬眼間,那女人就靠在一旁的門欄上,雙手相環在身前。她微微眯著眼,眼尾變得狹長。
僅有的幾絲光線,照在她的麵龐上。眉間多情萬種,此刻卻沒有那菩薩心腸。
洛木笑了一聲,眸光中沒有絲毫被揭穿的意思。從容淡定,反倒是早就篤信晏語會出現在這裡。
“木子姐。”晏語並沒有慌亂,將裝有香水的塑料瓶放回原處。
晏語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洛木根本就不是因為錢而回來的。
洛木或許最不缺的,就是錢。
“你自然可以騙得過阿姐,是因為阿姐信你。”晏語一字一句,看著洛木的神情,可麵前的女人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
情緒控製,是晏清竹一輩子學習的功課,可此刻洛木卻輕鬆拿捏得有度。
“晏語,新年快樂。”洛木眉目淡笑,並沒有正麵回答晏語,反倒是走上前去,將晏語剛拿的塑料香水瓶遞給她。
“你想要,就拿去吧。 ”洛木聲音細膩,沒有任何惶恐。
還沒等晏語反應,下一秒洛木手掌快速扣住晏語的後頸,猛地將她的額頭與自己相撞。撞擊力度並不大,隻是眸光被迫聚焦,難以移開。
距離在一瞬間被拉近,洛木將聲線壓低,霎那間打開水池的水龍頭到最大,嘩啦啦的聲響快要蓋住洛木的聲音。
可是晏語聽得很清楚。
“我留在她身邊,是我自願,也是晏叔叔的願望。”洛木咬字清晰,語氣低沉。一手按住精確按住晏語後頸的穴位,令晏語動彈不得。
強大的壓迫感是晏語從未感受過,晏語咬著唇,帶著幾絲血腥味,蔓延的疼痛感讓頭腦尚且保持理智。
“我會和她說清楚,你放心。”洛木此刻的目光勝似野獸的凝視,晏語從未想過,到底是什麼事讓曾經的木子姐變化這麼大。
晏語雙眸半闔,可如果是父親的意願,她便不能多言什麼。
這樣步步為營,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父親竟然想要留她在阿姐身邊。
父親自然有父親的道理。
緩緩洛木放開了手,將水龍頭關閉。而晏語逐漸緩過神,揉了揉後頸。
“是明天回去嗎?”洛木又裝回平常溫柔的模樣,目光勝似春三月的暖光落在潭麵,隨口問道。
晏語點點頭。
洛木離開浴室,從臥室中的櫃子中取出一盒抗氧精華遞給晏語,繼續補充道:“晏語,陪我演一場戲。”
“你和我,都很想幫晏清竹,不是嗎?”洛木字字落地,晏語瞬間呼吸有些凝滯,片刻才恍然知曉。
或許洛木早就知道,那時候在書房晏語和晏清竹談論的內容。
晏清竹為了讓洛木回來,到底是放棄了什麼。
隻是這個答案,晏語和洛木都不知道。
“木子姐,有些事還是不要太執著比較好。”晏語接過,沉默許久,才喃喃道:“兩個人在一起,生活簡單一點就好。”
洛木嘴角露出幾絲淺笑,可像她這樣底色的人,又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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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木一手揉著海膽柔順的貓毛,在書房緩緩打轉。淺淡的書墨香彌散在空氣中,唱片在黑膠唱機有節奏旋轉著,混有細微的噪聲,播放小眾悠揚輕緩的英文歌。
當時晏語還以為洛木在書房安裝了竊聽器,可隻有洛木知道,自己一定不會這麼做。那時候洛木在門外,其實什麼都沒有聽到。
洛木隻能在此賭一把,賭一把晏清竹不會說出真相來。
海膽在懷中乖巧,喜歡粘人。洛木總會低頭哄哄,小貓咪偶爾也會哼唧幾聲。
洛木瀏覽著書架上書脊的名字,直到目光落在一欄的日本文學中才停了下來。
比起電子版書,洛木更喜歡紙質的觸感。以至於每當她在晏清竹麵前隨意提起一本書的名字,第二天就能在書架上看見熟悉的封麵。
洛木將海膽放在沙發上,起身又從中隨意取出一本。
大學時期為了鍛煉閱讀理解與寫作,洛木總是會選擇原文小說,而晏清竹看見,總覺得洛木喜歡,從此書架上便多了一類日本文學類型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