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木知道晏清竹或許並不喜歡日本文學,總是看了半個小時後麵色有些沉重,隨後又像不愛讀書的小學生般不耐煩重新翻開之前的頁數。
但事實上,洛木並不在乎故事裡起伏的情節,多數時間都是在研究詞句的使用。
而晏清竹借此機會讓她翻譯翻譯幾處原句,時不時會詢問她書中的內容:“所以後來那個女人離開了嗎?”
洛木總是尷尬笑笑:“後來那女人,嗯……內容我不記得了。”
那時候的晏清竹好似將真心捧在洛木的麵前,而洛木那時候關心的還是學業和前途。
晏清竹這樣的愛,分外明顯,熱烈赤誠,從不參假。
是洛木太過愚鈍嗎?
指尖輕撫著那本小說封麵,她隨後翻開一頁,而扉頁中留有一段文字。
字跡小楷骨秀神清,端莊勻稱。字墨落在扉頁右上角,倒也是明顯。
“洛木也應該得到很多的愛。”
洛木頓時疑惑,直到注視到落款時間。
剛好是十七歲那年。
洛木瞬間感受到氣息被擰成一條繃緊的線,內心猶如空擋了一拍。
隨後眉眼舒展,淺淡笑著。
晏清竹的愛在洛木麵前從不會參假。
是洛木怯懦,不真誠。
剛要重新合上時,一張牛皮紙質書簽輕飄飄掉落在地麵。洛木許久才反應過來,正要屈身撿起時,書簽上的文字瞬間讓她感到短瞬怔忪。
“煽情者偽裝得比獵物更加溫和,以便於讓獵物誤以為自己和她一樣多情。”
書簽上的字跡,洛木很確定,不是晏清竹寫的。
而是洛木自己。
洛木早就忘了是哪一天校園的午後,在書簽上抄下一段文字。
可是當初這張書簽,洛木很清楚,高中時期自己放在泰戈爾的詩集中。隻是後來書籍歸還給圖書館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這張書簽的蹤影。
時過境遷,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洛木遲鈍了片刻,難道當年的晏清竹,也同一時間後借過那本泰戈爾的書嗎?
她並不知道當年晏清竹是怎麼得到這張書簽,這是此刻書簽上的這句話,確確實實帶著濃厚的諷刺意味。
“木子姐!”
霎時聽見晏清竹在玄關的喚聲,躺在沙發上的海膽霎時驚醒,抖了抖身,從沙發上跳到地麵。
洛木抱起海膽安撫著,剛從書房出來便看見晏清竹將一小紅絨首飾盒遞給她。
洛木倒是詫異,直到剛打開首飾盒,是一對翡翠耳墜。水滴狀墨綠細膩又與鑽石鑲嵌,在充足的光線下潤透清澈,青翠欲滴。
“試試看。”晏清竹說著,取出耳墜,動作溫柔,為洛木替換上。
近距離的靠近,一切所有疑慮都能在此刻相融。苦橙葉沉穩莊重,讓人心安。
洛木翹起的長睫隨著呼吸震顫,耳根透出薄紅。晏清竹的指腹微涼,惹得洛木耳垂間泛起幾絲纏綿的癢感。
“想著翡翠更襯你,現在看看,確實如此。”
晏清竹好似欣賞自己的藝術品,那抹綠裝點在洛木的耳上,顯露幾縷溫柔的貴氣,晏清竹嘴角止不住笑意:“準備有段時間,打算初八再送,但沒想到讓晏語快一步。”
“價格不菲吧。”洛木輕微動幾下,那翡翠耳墜便跟著晃動。
緩緩,洛木臉色顯露出幾絲的為難,語氣並不堅定:“我能送你的,可能價錢還不及你這些的五分之一。”
洛木演技太好,若不是晏清竹得知真相,怕是也會陷入這人憐憫的圈套中。
晏清竹倒是露出柔和的淡笑。
隨後沉思片刻,洛木將海膽塞在晏清竹的懷中。隨後趁著晏清竹不注意,勾住她的脖頸,快速在她側頸落下一吻,尾音化軟,寵溺道:“不然,和你一、度、春、宵?”
字字落地,清晰可顯。
“也可以,不過這是後話。”晏清竹目的很明確,順勢一手抱著海膽,另一手環住洛木的腰間,意猶未儘說道:“你不用送我什麼物品,我隻想要聽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洛木雙眸瞬間亮了起來,期待著晏清竹能問出什麼問題。
“你不缺三十萬,對吧?”晏清竹咬字清晰,頗有玩笑的韻味,可漫不經心的口吻卻暗含刀刃。
在光影達不到的地方,愛可以。
“你是為我而回來的,對嗎?”晏清竹不再是打打鬨鬨般調侃,那瞳孔變得幽晦。聲聲蕩開在空氣中,此間再無喧囂。
很好,洛木確實賭對了。
她篤信晏清竹定是會送她禮物,而她兩手空空,也將欠晏清竹一個人情。
這場人情債,晏清竹也一定會用情字來解答。
晏清竹隻想聽洛木說愛她。
很想,想得要發瘋。
“你這不就是兩個問題嗎?”洛木淡然笑道,依舊能保持平和的情緒:“你想我回答哪個?”
晏清竹尾音顫動:“後麵。”
“是。”洛木沒有猶豫,終於承認了這場鬨劇。
她就是要等晏清竹問出這個問題。
她就是想要看著晏清竹在她麵前極力掩飾有多不在乎洛木的樣子。
洛木承認自身的極端,可是麵對晏清竹,她還是選擇將計劃提前。
洛木不忍心讓晏清竹等太久。
即使,晏清竹也同樣有著洛木不清楚的秘密。
“我答應過你,會留在你身邊,我也是自願的。”洛木字字鄭重,指腹揉了揉麵前人瞬間紅了雙眸的眼尾。
是何時,這人變得哭哭啼啼的了?
洛木沉靜清淺的目光落在晏清竹身上,不論晏清竹與王冉萍交換什麼,洛木都能為其彌補。
所以阿竹,這一次換我來好好保護你。
想說的話,你可以慢慢說。
洛木的手心向下移動,食指與拇指之間掐著晏清竹的兩側臉頰。
而晏清竹平靜注視著,瞳孔盈盈。
洛木若是選擇坦白,便再也沒有秘密。
她願意像一張展開的信紙,被麵前人看穿看透。
“不過,我還有一件小小的未完成的事。楚江我父親的公司,我想要。”洛木很明確自己所想,而晏清竹瞬間明白愛人的野心。
洛木一直以來是隻刺蝟,是淬滿劇毒的刺蝟,從未有變。
晏清竹眯了眯眼,露出晦澀不明的笑意。
“你想把季榕樹拉下來,你自己上位嗎?”
沒有任何修飾的假象,沒有留有半點人情,讓其退縮的話語。
尖銳刺耳,但也中聽。
“你怎麼知道?”洛木倒覺得驚喜,指腹輕撫過晏清竹柔軟的唇瓣,果真妖媚。看來也就晏清竹最能理解她:“不過你還真猜對了。”
晏清竹笑了一聲,將手中的海膽放在地麵。
磁啞的聲線在洛木耳邊私語,勝似火引子,灼燒著皮膚的每一處。
精美的翡翠耳墜搖晃,光線反射下顯現出另一幅景象。
“那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黑貓的瞳孔,是深潭不見底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