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景途知道自己又讓江渚生氣了,可他並不清楚自己具體做錯了什麼,他隻覺得他豬兄不喜歡那天送他們回家的男鬼,而這次江渚見過曾泉,眉頭都快攏成一道長壑深溝了,所以淩景途綜合所有分析,得出了他豬兄與曾泉非敵非友還有可能互相嫌棄的結論。
江渚將淩景途帶回死令部後,倒是沒有嗔怪他,僅為他倒了杯水,然後好奇地問了問,“李壯士”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渾厚的稱呼並不是淩景途隨意起的,而是他看到李明商憑一己之力就拉動了滿車的包裹,才完全忽視那三個軲轆的鬼鬼通快遞小車的功勞,由衷地給李明商封了個壯士。
不過江渚聽完這件封“屎”大典,倒是沒有給予啥評論,隻是先笑言安撫淩景途坐一會兒,然後自個兒找了個寂靜的犄角旮旯,將這位他想直接開車撞死的“李壯屎”罵了一頓。
李明商拉包裹的半路就聽說了淩景途大刀闊斧的事,現下從手機裡聽到江渚激昂又不重花樣的罵語,驚覺自個兒招惹的好像不是老大新招聘的死令部員工,而是……嫂子??
“老大,這是你要找的資料。”章辰很識趣地覷著江渚的神色,在江渚快氣死之前,將他查到的關於靈戒和噬魂鬼的事交給了江渚。
江渚吐了一口氣,緩了緩發紅的麵色,接著打開了章辰遞過來的資料,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然而當他看到“風嵐國”三個字後,神情不由地呆滯了片刻,並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淩景途的方向。
“老大,關於靈戒和噬魂鬼的事,寄墨館並沒有相關書籍,至於風嵐國打造四枚血色靈戒的言辭,我是……”章辰看了眼江渚的臉色,才敢提及那個剛讓江渚鬨心的部門,“……依托老大職權,在治安部這幾日整理的一些孤魂野鬼的供言中發現的,傳言如果鬼魂得到靈戒,就可以……”
“不死不滅,不入輪回。”不等章辰說完,江渚蹙眉接了一句。
章辰見自家老大心知肚明的,不禁愣了一瞬,不過他見江渚神色凝重,也猜出這件事不簡單,於是思量須臾,又應聲:“是……還有噬魂鬼,一些寄墨館沒有收錄的陰間故事本上有提,上麵說,陰陽有門,門內有鬼,是謂噬魂……還有的稱,門內有神,護渡孤魂……其他的……”章辰垂眸搖了搖頭,“沒有查及。”
“嗯,近來陽間不太平,你們如果有事離開陰間,記得當心些。”江渚手持資料,並用夾本一角敲擊著另一托承的手心,暗暗忖度著什麼,等過了一會兒,他又叮囑章辰,“我這兩日有事要處理,死令部的事,還有李明商,你多費心,如果有鬼拜訪死令部問我去哪兒,你就告訴他們,我……”江渚眼珠子一轉悠,“哦,你就說我近期諸事不順,去廟裡拜佛去了。”
章辰跟著江渚這麼久,已然了解江渚的脾性,江渚雖說自己去廟裡,但章辰不用猜都知道他又要出野。而且這次江渚有意不提自己去哪兒,章辰瞬間聽明白了這話裡的意思,更知道如何掩飾自家領導的行蹤,所以他點了點頭,一副讓江渚放心的表情。
其實江渚現下擔心的並不是死令部和鬼鬼通快遞的事,而是淩景途的事。淩景途今日剛提到想查風嵐國,章辰便查到靈戒與風嵐國有關,可淩景途如果沒有接觸野鬼,那他是怎麼知道這個古國的?
不過,無論是因不足為道,還是私心作祟,關於他從鬼樓裡拆出淩景途的事,江渚並沒有告知任何人,包括魂司。此外出於信任,再者野鬼散布的言論不足以當真,他還是將風嵐國的事與淩景途簡單一提。
淩景途一聽風嵐國早已經滅國,如今已不複存在,不由地稍顯一霎的驚愕,緊接著就是一陣將自己塵封在回憶中的落寞。
回陽間的路上,江渚為他係好安全帶,見他還是一副怏怏不樂的神情,忍不住問他:“你找風嵐國是為了什麼?難不成……你要找的東西是風嵐古國的遺物?”
淩景途聞聲,眉峰一沉:“不是……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找的東西在何處,彭老隻說或許隱魄刀會引我找到,若是找不到……罷了……”他說著,稍顯苦澀地對身側的江渚彎了彎唇,“我還是先回去,再決定怎麼做吧。”
“你要回家?”江渚聽完這番話,心口莫名一個跌宕,“回……自己家?”
淩景途眸子裡目無餘暇地惜存著他豬兄,等緘默許久,那緊抿的薄唇才微啟:“是……”
江渚本繃緊身子湊近淩景途,但聽到這一答語後,這身子便情不自禁地頹然縮回了駕駛座上。他不知道自己該挽留還是放手,更不知道怎麼從突然發空的腦海裡搜羅得體的言語,可他又受不了車內靜得可聽羽落。
於是,他麵無波瀾地發動了鬼車。
可此時的他好似並不是在開車,而是正在經曆一場地獄的磨礪,那握方向盤的姿勢和力度就如握著什麼能炸的精密儀器一般,雙眼更是幾乎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當真丟死了他一個幾十年的“老司機”的臉。
等沿著鬼道走出了陰間,江渚才勉強拾掇好自己莫名其妙的不舍情愫,他輕咳一聲,清了下發澀的喉嚨,儘量不動聲色說:“巧了,正好我這兩日需要離家,等……等送你離開,我也需收拾東西出發了。”
“去哪兒?”淩景途轉過頭,不知是為了再次重逢,還是擔心江渚又去鬼樓等地,他急慌慌脫口問道,完全忘了他是什麼地方的人,更不管能否還有相聚的機會。
江渚見他慌促的模樣,也不知道自個兒是咋想的,明明魂司不讓他暴露行蹤,他非要多問一句:“鬼門關,聽過嗎?還有你說過的噬魂鬼,傳言也來自鬼門關,是嗎?”
淩景途沒有應聲,可隱在袖口裡的手卻不由地攥拳,有種靜待暴風雨降臨的平靜,仿佛他無意隱瞞的大秘密馬上要被公之於眾,但他除了委屈,並不知道怎麼辯駁。
江渚聽不到答語,嗤笑一聲又劈頭蓋臉地問:“那你呢?你來自哪裡?為什麼會被裝進載噬魂鬼的棺木裡,原先棺木裡的噬魂鬼呢?哪兒去了?”
淩景途喉頭攢動一瞬,仍然沒有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