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景途還不知道江渚因生來魂魄不全,已經不幸地闖進了鬼門關的隔界。他帶著一貓一鼠追到石洞後,有意看了看石壁。
隻見這石壁竟如鏡麵一樣,投射著一個人的模樣。但裡麵的那個人並不是淩景途的投影,也不是江渚的留影,而隻是之前經過照魄洞時留在裡麵的最後一份影像。這人像此時正站在淩景途他們麵前,時而悲臉,時而笑臉,時而怒臉地看著他們。
“喵!”江渚家的黑貓沒見過這種東西,小題大做地瞎叫喚了起來。
鼠哥一看這老貓竟如此不理智,不禁憑著自己的博學多才,嫌棄說:“又不是什麼奇聞異事,吵吵啥?不過就是上一個離開這裡的鬼的七魄照影而已,你沒見他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苦笑不得的……”鼠哥解釋完,還不忘感慨一句,“這洞竟然能照出鬼的七魄,就說明這整個石麵都有可能是價值連城的奇石,這要是敲一塊帶回去,嘖嘖,坐吃等死也足夠了。”
淩景途早知道這洞能照出代表七情六欲的七魄,但奇怪的是,這洞牆仍留著幾千年前的鬼的七魄的影像,卻沒有留下江渚的,他一時便猜不清江渚到底有沒有經過這裡。
若是江渚確實來過這照魄洞,那為何照不出七魄?……淩景途自知他自己不死不活非人非鬼的,照不出七魄正常,可江渚也沒有七魄,又是因為什麼?難不成江渚遇到了什麼,導致生死命輪哪裡出了差錯?
淩景途心想,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一個無法聚來七魄的人或鬼,以後要怎麼投胎轉世?!
“吆喝,真是個稀罕物……”鼠哥才不管江渚是個什麼玩意兒,更不會糾結照魄洞是否留下了江渚的七魄,他僅是如欣賞古寶一樣,財迷稀罕地摸了摸牆麵,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麼,詫異地問淩景途,“途弟,你的七魄呢?為什麼這上麵沒有,這奇石不會是……壞了吧?!”
淩景途聽到鼠哥問的這句,神色幾不可見地一僵,但旋即又斂起那副一笑泯恩仇的模樣,擼了下兀自發懵的貓頭,胡亂搪塞說:“也照不出貓兄的七魄……或許壞了吧……”
鼠哥一聽,不由地對著汪汪翻了個白眼:“它就一隻傻貓,怎麼可能照出它的七魄……”他說罷,又瞅了眼牆麵,等他發覺也照不出自己七魄時,恍然覺得這句話有歧義,感覺就像指貓罵鼠,於是,急忙補充說,“其實這照七魄呀,也需要看鬼壽,就像照妖鏡照不出得道老妖的原型,一個道理。”
說白了,鼠哥我無論知識儲備還是年歲都相當厚重,不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淩景途不置可否,並沒有反駁這個自詡無敵的老鬼怪,而是急匆匆跑出了石洞,心急如焚地盯著茫然浩蕩的崖邊。
而鼠哥本悠閒地與奇石商量一份你情賣我願買的買賣,但就在他剛想對著奇石的娘家牆麵自報一口聘禮價,然後用耗子牙撬下一塊石頭揣走時,突然感覺到了翎箭上沾染的血氣,便恍知江渚正在找死……
江渚不知道這地方隻能進不能出,他驚覺自己撬不開這波紋界後,便巋然盯著那個跌撞而來的噬魂鬼。
就在噬魂鬼接近之際,江渚神色一凜,直接抄起翎箭,憑著他平時百發百中的投箭本事,以及翎箭本身與他的心有靈犀,一下子刺穿了噬魂鬼的麵門。
然而險事並沒有就此平息,江渚聽著石牆內倏地傳來一陣陣不間斷的銀鈴聲,下意識地攬緊了懷裡的孩童,儼然一副要大乾一場的彪悍模樣。可他並不知道,若是他丟下這個孩子,便能夠離開這個隔界,不過即使他知道,怕也會拚死護住這個莫名拾到的孩子。
趴在江渚肩頭的男孩感覺到江渚急促的呼吸,許是因為害怕,抱著他的手又緊了緊,小臉也整個貼在他頸側,身子也忍不住打顫,並沙啞著嗓子又低低喚了聲“爹爹”。
江渚覺察到他頸側的濕意,儘量平複著紊亂的氣息,輕輕拍了拍孩童肩背,柔聲囑咐說:“彆怕,抓緊我,千萬彆撒手,聽到什麼都不要睜眼。”
話音剛熄,江渚惶然盯著石牆頂端冒頭的噬魂鬼,那隻握持翎箭的手也隨之驀地收緊,牽扯得腕臂都顯露著繃緊的筋骨。而此時,他手上的血漬忽地化成一縷縷朱砂血霧,正不間斷地鑽進箭鏃內。
隨著血漬的融入,殷紅的箭鏃霎時如血染般淩厲,待箭鏃刺向那群噬魂鬼的刹那,江渚恍惚有種悍雷霹裂天際的震顫感,緊接著就是一瞬魂魄被撕裂的陣痛,仿若箭鏃中有什麼東西在撕扯著他的魂靈,又或是他體內的魂魄為了吸納什麼東西,而迫使自己肆虐貪婪地掙脫束縛。
箭鏃自噬魂鬼身上拔出的一霎,那噬魂鬼又死不瞑目地猛地揮來了手指,江渚驚然,立刻抬臂護住懷裡的孩童。而噬魂鬼在他手臂上留下三道入骨抓痕的瞬間,江渚又對著這鬼發狠地補了一箭。
旋即,伴著身上一陣陣劇烈的刺痛,他頓覺眼前一花,膝下發軟,陡然踉蹌了下才勉強站穩腳跟。畢竟他自知一旦倒下,這群餓殍投生的噬魂鬼們肯定會把他們啃得連魂渣都不剩,所以無論如何,他這腰杆都得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