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尋不到淩景途的身影,下意識地退到教室門口,然後匆遽環顧過死氣沉沉的周遭。
“大耗子……”江渚把鼠哥從懷裡提溜出來,隨手扔在了講台上,“出事了。”
渾身暖氣騰騰的鼠哥突然暴露在寒冬臘月天,瞬間跟被拋在岸上的魚一樣,兩條鼠腿不住地倒換著跺腳,並扯著脖子,罵罵咧咧地大事抱怨:“你就不能在夏和冬之間,給我留個春秋緩緩嘛!”
大爺我都奔戰國了,你他媽的還想要春秋?!
江渚沒閒工夫跟耗子比嗓門,他在心裡暗罵一句,接著反手一掬,先把翎箭握在了手裡。
然而就在這時,背後兩下空洞的敲門聲襲來,江渚心口隨之一跌宕,旋即惶然轉身,並抬起握緊翎箭的手,將箭鏃指向了教室門。
不過在這幻境中,江渚也不敢冒然去開門,他給還顧著原地踏步走的鼠哥施了個眼色,鼠哥一瞧,當即愛搭不理地抱臂一哼,一副鼠爺沒空的紈絝模樣。
江渚單眉一挑,二話不說,直接用腳尖對準鼠哥屁股,指哪兒打哪兒的將鼠哥撅到了門口,接著揚了揚下巴,示意捂著屁股哼哼的大耗子去開門。
“開個門都這麼費勁,就你這膽兒還能乾……”鼠哥狠狠地瞥了江渚一眼,然後一邊恨爛泥扶不上牆,一邊漫不經心地去看門,然而等他打開門的瞬間,一人恰好從樓道裡狂奔進來,還差點將他踩死,鼠哥驚詫之下,忙不迭地躥到江渚衣擺下,並用衣袍裹住腦袋,接茬剛才那句未完的話,“啥??玩意兒?!”
江渚滿臉驚愕地盯著跑進來的人,隨即等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衝到了窗戶邊。江渚一驚,他下意識地以為這人要跳樓,於是完全不顧現下是在幻境還是現實,直接大步流星地過去,伸手去抓窗前的人。
可就在他觸到這人卻撲了空的刹那,他才恍然驚覺自己根本與這人無法產生交際,不過所幸這人突然僵愣在了窗前,看起來一時還沒有跳下去的念頭。江渚一看,不禁滯住步子,訥訥縮回了手。
而這個時候,鼠哥已麻溜地竄上了他肩頭,並秉著養鼠千日,用鼠不按時的原則,言之鑿鑿地提醒他:“這是個人,大活人。”
江渚沒有應聲,他知道這是個人,他隻是不知道這人要乾嘛罷了。還有剛才的那兩聲敲門聲,顯然不是這個火急火燎往前衝的男人敲的。
站在窗前的那人木訥地俯瞰著樓下,接著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乍然抬手發狠地捶在了窗沿上,而且邊捶打邊哀聲大喊:“又遲了!……遲了!小梅啊!你為什麼不等著爸呀!為什麼呀!”
男人涕泗橫流,聲音沙啞地似要嘔出心血,手上的血漬更是醒目地沾染在窗沿邊。腳下因有疾也因顫抖,終是站不住,繼而猶如飄零的枯葉般,無根無歸地垂落在窗台下。
江渚無奈地看著窗前消瘦單薄的背影,恍然記起這男人正是那個在校門口等著的人。然而不等江渚與他說幾句話,這人就和瘋魔了一般,驀地斂了那一聲聲嘔心瀝血的嘶吼,接著神經質地嘟噥著:“還有機會……我還有機會……等著我,一定等著我……”
話音未落,這人已經猛地衝出了教室門,並跛腳地狂奔消匿在空寂的樓道裡。
“什麼情況?”鼠哥指了指“吱呀”一聲關上的門,不理解人生地問,“這不是個活人嗎?怎麼比鬼投胎還著急?”
喉頭攢動一瞬,江渚恍悵地看了眼那個短發女孩坐過的位置,然後緘默不語地盯視著血漬漸漸褪去的窗沿。
而這時,又是兩下“咣咣”的敲門聲。
“開不開?”自詡比江渚膽大的鼠哥望著被敲得打顫的木門,一時竟慫了起來,“要不……這次你開?”鼠哥我可不想被人踩死……
江渚垂眸猶豫了片刻,旋即一想到淩景途還不知道被困在了哪兒,他心中著急,便無所顧忌地打開了門……
淩景途也僅是眨眼的工夫就與江渚失散了,如今隻他一人站在一片枯草淒淒的荒地上,目色淩厲地盯著那口血氣繚繞的井,還有站在井後麵的穿著僧袍的人,以及井口周圍被黑色發絲扯住手腳,懸釣於半空的兩鬼。
這個時候如果曾泉能睜開眼看清和他同樣被懸掛的鬼,想是第一反應先是詢問那個畏罪潛逃車軲轆的下落。
“你說,這井與無間鬼蜮相比,哪兒處更黑,哪兒處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