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坐在淩景途左側,瞥了眼密封不嚴的窗戶,隨即信手拈來幾句搪塞的話:“聽朋友說的,他也是無意間看到了一則關於那片校區鬨鬼的傳聞,就想著空閒的時候過來玩玩……”話音一頓,江渚接著反問老人,“您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信不信的,我都這麼大歲數了,沒做過啥虧心事,就算世上真有鬼,也不怕鬼敲門了。”老人閒聊家常似的笑了笑,接著忽然斂了笑意,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漸漸晦暗的窗外,“不過,我前天晚上做了一個挺真實的夢,夢見了一位故友,所以我今天才帶著紙錢,過來看看他。”
“這夢有多真實?”
陰間的亡魂不存在能給活人托夢的逆天本事,如果活人以為自己在夢裡見到了已經亡故的親朋,要麼就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要麼就是活見鬼了。現下老人一說他夢到了已逝的朋友,作為在陰間掙死人錢的活人江渚,第一反應便是順勢打聽這“夢”的內容,以防有什麼孤魂野鬼打著安分守己的亡魂名號,驚擾活人,騙活人燒紙錢,然後再蹲守墳頭截取橫財。
老人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兒回答說:“我夢見他就站在我床尾,但我看不清他的模樣,我問他在那邊過得好不好,他也不與我說話,我瞧他衣服挺單薄的,這才想著明天早上給他燒些紙錢,讓他在那邊添置些禦寒的衣服。”
江渚看了眼同樣滿腹疑慮的淩景途,好奇地問:“您看不清他的模樣,怎麼就知道他是你故友?”
老人把裁剪好的黃紙仔仔細細地收在袋子裡,然後斬釘截鐵地說:“他身上的衣服是他生前最喜歡的那件,我不會記錯的。”
江渚揚唇淺淺一笑,附和著點了點頭,並沒有駁斥什麼。畢竟即使這位老人見得是真鬼,但那鬼也沒有害他,說不定他燒完紙錢,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如果非要去究其真假,反而會擾了老人為時不多的清閒日子。
“說起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之前有段日子,那個已經荒了的村莊還傳過不少‘鬼敲門’的怪事,也是因為這件事,村裡的人才漸漸離開,之後人越來越少,‘鬼敲門’的事也漸漸不提了,咱們村八成還有老人喜歡拿這件事當成瞎話,講給一些孩子聽,不過就是鬼故事,沒人會信的。”
老人提到“鬼敲門”一事,江渚恍然聯係起他在鬨鬼校區的經曆。當時他們來到學校破舊的大門口時,曾泉迫不及待地敲了那間門房,之後便被拖入了那片黑咕隆咚的異域,而那個穿僧袍的男生也是因為敲過門房的破門,才隨之被困在異域裡麵。此外,他與自家的耗子也是被一次次重複的敲門聲困在循環裡,最後還是憑著兩下敲門聲才逃離了循環,但循環的儘頭依舊是那堆頭發圍攏的怪地方。
“您還記得這個鬼故事嗎?”江渚把手臂搭在雙膝上,往前傾了傾身子,一副想聽鬼故事的意猶未儘的模樣。
許是上了年紀的人大多喜歡回憶往事,難得遇到兩個不嫌棄自己嘮叨的後生,老人隨手抹平床單的皺褶,接著製造氣氛似的壓低了聲音,緩緩講起了鬼故事:“二十年前,那個村裡死過一個瘋掉的女人,聽說是不小心墜到井裡淹死的,之後但凡去過井邊的人,晚上回到家總會聽到奇怪的敲門聲,而且隻有去過井邊的人才會聽到敲門聲,所以,有人說是井邊陰氣太重,去過的人身上會沾染不乾淨的東西,這些東西跟人回了家,就很難甩掉了,後來又有人說村裡風水不好,年輕人本就不願待在這裡,聽到這傳言,更不想長留,久而久之,這村子也就荒廢了。”
“井?”江渚下意識地與淩景途對視過,忙不迭地追問,“那個墜井的女人叫什麼,有沒有子女,還有那口井在哪兒?”
老人一看這小夥子竟然對一個不著邊際的鬼故事如此較真,不由地愣了一瞬神兒,然後含笑擺了擺手提醒說:“口口相傳的瞎話而已,小夥子可彆當真,況且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當時真有這麼件事,外村的事情我也記不清了,至於那口井……像咱村的井靠近東邊,不礙走路,還吉利,吃水也方便,不過早些年也廢了,如今井邊的野草怕是比墳頭草都高,也沒封口,你們這些回來探親的年輕人如果去那邊逛遊,可得記得小心些。”
“東邊……”江渚垂下眼眸,低聲喃喃了幾遍。
然而還不等他在腦海裡構造一幅方位圖,淩景途已經猜出他心中所惑,並輕觸了下他手背,小聲說了倆字:“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