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負 這兩句喜歡,有區彆嗎(1 / 2)

兩眼一抹黑的刹那,江渚沒料到淩景途會突然將他壓在軟被上,更不知道發生現下這種狀況到底是誰先撩撥得誰。

不過在江渚看來,淩景途被他引誘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自從他把淩景途拐回家,他還沒見過淩景途如此主動地親近他,以至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目光重疊的瞬間竟讓他有種不明所以的慌亂。

雖然他與淩景途之間不算一見鐘情,但好歹也是在一地鼠毛中醞釀出的情之所鐘,隻不過平時他倆就隻是小火慢燉的曖昧,除非淩景途偶爾開竅,會給他一些不是薑湯的難得的甜頭,否則他倆這鍋粥還需要再添些火候才能讓他嘗到情不由衷的滋味。

可對於一個孤身跌打滾爬近百年的人來說,這種溫爐慢煮的熱度卻恰好讓他不願疏離,也不必畏怯,他隻需要將心頭的悸動無所顧忌地隱藏在爐灶氤氳的水霧裡,隔霧品酌即可。

然而現下溫燙的氣息灼在他耳側,和著打在窗簾上的寥寥夜光,雖鋪成一地的繾綣纏綿,但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如芒在背的難耐,他不是不想要這種食髓知味的柔情,隻是這段日子他的心裡被冬至的事堵得滿滿的,根本沒想過縱容自己做什麼出格的事。

況且有些事,有些話,他總想留在冬至後再與淩景途淺嘗慢飲,也算是給自己和淩景途留一些可期的念頭。

也許就是這些可盼可期的念想才讓他撐過之前近百年的日月。

“不行!”

江渚啞著嗓子嚎了一聲,把房間外試圖越獄的鼠哥嚇得抖了個激靈,一屁股蹲回了包裹盒底。

隨即,鼠哥暫時拋下脫身的大任,忙不迭豎起耳朵並倚靠在盒子上,仔細聽著江渚臥室傳出的動靜。

“癢……彆鬨,我這可是新買的襯衫,你彆把我扣子扯掉了!”

聽到江渚在意自己的襯衣,淩景途手上動作一頓,確實老實不少,甚至小心翼翼得有些離譜,好像江渚襯衫上的紐扣是什麼觸手即化的稀罕物一樣。

須臾,等江渚覺察到淩景途微涼的指尖碰到他衣擺下緊繃的腰腹時,他遲疑片刻後,猛地按住淩景途的手,接著轉悠著不安的瞳仁,儘量不去揣度淩景途的神色,隻不合時宜地吩咐說:“我渴了,要喝水……你把燈打開……”

借著落在床上的斑駁光影,淩景途看見江渚眼神裡透出一絲遮掩的怯意,立馬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並沒有令江渚萬般歡喜,反而像是在江渚身上平添了一塊厚重的堅石,令其有說不出口的愁苦。

可他本意並不是給江渚添堵的。

“我……”

淩景途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緩緩縮回手,蜷起手指的時候似是用指腹不舍地摩挲過江渚腰間,惹得江渚忍不住顫了下身子,慌著神推開了覆在他身上的人。

此時,外麵那些原本醺染釅釅醉意的雪花猶如一下子清醒過來,忽地摒棄低調的飄逸,和著森冷的寒風,落地有聲地淹沒這片熙熙攘攘的紅塵世道。

窗外風嘯得放肆,房間裡的溫度恍若驟然降了下來。

江渚扯過被子抱在懷裡,若有所思地盯視著麵前的淩景途。

家養的那隻耗子常說他薄情寡義,注定是天煞孤星的命,可他不是沒有過羈絆,隻不過那些讓他在意的人都已倉促地離開了他,隻給他剩下幾塊落灰的涼碑,而他自己在黃泉鬼路走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拐到一個帶他脫困的人,所以他拿命護住淩景途留在他心頭的餘溫的同時,卻也在貪心地盼著所謂的長長久久。

這幾天淩景途一次次避諱談及冬至鬼門關的事,他顧及淩景途的感受並沒有不依不饒地追問,但越是無知,他心裡越是害怕,害怕淩景途現下的所作所為隻是為了傾儘所有,“施舍”給他最後的柔情,然後殘忍地讓他捧著這夜的溫柔去熬過往後餘生的淒寒寂寞。

遇到淩景途之前,他並不是無欲無求,隻是他不像那些生死有期的活人,他們可以以死為期,或以下一個輪回為期,擺脫一輩子的心傷遺憾,可他不一樣,他一旦擁有再失去,卻是時間都無法磨平的沉屙痼疾,他害怕到頭來,又隻剩他一個孤魂野鬼,所以除了一個淩景途,他從沒有對誰敞開過包裹住自己的堅殼。

然而敞開後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竟還有比沉屙痼疾還長久難棄的東西,這種東西一旦在心裡紮了根,再刨出時必然連著心骨,這也是為什麼刻骨銘心的期限當是至死方休。

房間裡始終是無法打破的沉默,兩人各揣著沉重的心事,誰也沒有記起開燈的事。

不知僵持了多久,江渚一看淩景途竟然比他還委屈地擺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地扁了扁嘴,旋即趁著淩景途來不及反應,驀地湊近啄了下淩景途唇角。

“我……”

淩景途辨不清自己是驚是喜,剛想啟唇解釋,可抬眸撞見江渚目光的瞬間,又不言不語地低下了頭。

江渚看著吞吞吐吐的淩景途,無奈地笑了笑:“我什麼我呀,喜歡我就直說,不過有些事也不用急在今天明日的,咱們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是不是?”

淩景途逃避什麼似的躲閃開眼神,並沒有與江渚細數他們往後的日頭,隻抬起無措的雙手,慢條斯理地合上江渚襯衫上敞開的幾個扣子,同時也合上了自己那些半醒難眠的前塵舊夢。

江渚微微低頭,直愣愣地盯著淩景途手腕上刻有“潯”字的柳環,突然問:“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