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門界算是四域門界中最接陰氣的一門,因平時鬼流量少,這座鼓樓樣式的鬼門已矗立了近萬年,並沒有經過任何後續的粉飾和修葺,除了門楣上橫向雕刻的“無魍界”三字已被陰風打磨去了嶙峋的棱角,廡殿城垣雕刻的鎮墓獸或是陰間奉捧的吉祥物兀自威風八麵地坐鎮其上。
但此時的江渚卻不是因為這些令鬼瑟縮的陰獸而擰了眉頭,而是因為他們剛把車停好,曾泉便被冥法司的鬼員“請”了過去。
起初江渚僅以為是例行鬼事,可現下收到曾泉鑽進公務車裡之前慌忙給他發的消息,他不用思忖也知道,魂司並不打算放他出去。
而塞在他口袋的鼠哥同樣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悲催相。
這一路駛來,鼠哥一直眼巴巴地盯著後座的背包,可惜難為他每次從口袋裡冒出頭就被某個渾身長眼的家夥按回去。
然而這次當他又情不自禁地探出頭瞧了眼裝著鼠糧的背包時,江渚竟然破天荒地沒有顧及他,隻是盯著手機上的“自求多福”四個字發愣,就好像看久了真的能求來福氣似的。
見江渚愣神,鼠哥吞了下口水,摩拳擦掌的同時嬉皮笑臉地討好問:“那個,那啥,人家都老實一路了,能不能賞口吃的?”
聽到這嬌弱的夾子音竟從一隻耗子嘴裡發出來,江渚垂眸,說不上稀罕地瞟過口袋裡仰頭眨眼的鬨心耗子,接著又看向車外,自顧自地反問一句:“你猜……那輛車裡是何方鬼聖?”
難不成曾棒槌見到了萬年難遇的魂司,然後被嚇抽過去了??
“猜對了有獎勵嗎?”
鼠哥依著他的眼神扒拉在車窗上,賊眉鼠眼地瞧了片刻後,高深莫測地抱臂問道。
隨即看江渚敷衍地“嗯”了一聲,他雖心裡不痛快,但一想到背包裡的東西,還是忍了忍火氣,頗殷勤地湊到江渚耳邊說:“曾泉進的那輛鬼車裡麵就隻有鬼,但是後麵那輛……就算隔得遠,我也能察覺出裡麵是和本鼠一樣的高貴靈物,怎麼樣,我猜對了吧?獎勵呢?”
“浮三……”江渚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緊接著,嫻熟地給了鼠哥一個腦瓜崩,“下車。”
鼠哥:“……”這算哪門子欺負耗子的獎勵!
江渚料到浮三肯定也能覺察到鼠哥的存在,甚至連他此時的行蹤都了如指掌,索性也不繼續窩在鬼車裡藏著,況且浮三作為靈物不會輕易出來拓展鬼鬼們的陰間活物認知,他們隻要能避開冥法司的鬼員,繞到鬼門處即可。
可等他倆各扛著一背包鬼鬼祟祟地從車裡爬出來時,門界處最後一批護送鬼魂的車隊已經駛進界域,這就意味著東域門界很快便會闔上鬼門,一旦錯過將很難有去南域禁地的機會。
於是,江渚一邊覷著周遭鬼員的動靜,一邊儘量躬低身子往看熱鬨或接親的鬼民堆裡躲,同時加快步子溜往東門,而鼠哥則頂著個大包兀自晃晃悠悠地緊隨他身後。
一人一鼠走得著急,直到不知道撞在什麼阻擋物上,鼠哥才“哎吆”一聲,旋即壓低嗓音,不明所以地問突然停在他前麵的“江渚”:“乾嘛?咋突然停下了?”
“江渚”不答,鼠哥挑了挑眉頭,好不容易才抬高背包,然後從遮遮掩掩的視野裡見到了一截杵在他麵前的拐杖,然而當他翻著眼珠子與拄拐的大爺來了個小眼瞪老眼時,這大爺當即鼓足氣,接著有氣無力地嘶啞吼了句:“耗子偷東西了!”
鼠哥聽到這音調不大但侮辱性極強的言辭先是一懵,繼而不服氣地叫囂:“偷什麼偷啊!這是鼠哥我的東西!”
此話一出,不僅擋在他麵前的哆嗦大爺怔住了,連往前多走了兩步的江渚也驚住了。
江渚沒想到他的千古恨居然是拜一隻失足耗子所賜。現下鼠哥一吆喝,圍攏的鬼民皆把他當稀罕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而江渚自個兒則被冥法司的鬼員堵在了原地。
想是什麼大災大難都硬扛過,江渚轉過身,很淡定地示意鬼民讓路,接著撈起背包及掛在背包上的大肥耗子,並回過頭對冥法司的鬼員指了指曾泉鬼車的位置,隨即毫不廢話地往鬼車方向磨蹭。
然而此時,鬼門已經堪堪關閉。
不過雙爪緊抓背包的鼠哥倒是不在意他們能不能出去,他晃悠著倆短腿,氣勢洶洶地嚷嚷說:“放開老子!鼠可撐不可辱!鼠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