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
等江渚好不容易找到連接奈何橋的石階,一直仰著頭的鼠哥從後背包爬到他肩頭,繼而又蹲到江渚懷裡掛著的背包上,一本正經地喊了江渚一聲,旋即見江渚一股腦兒往下走,根本不理他,鼠哥一著急,不禁抬高了聲音:“江渚!”
因這下近在咫尺的叫魂聲,江渚下意識地頓了頓步子,不耐煩地應聲:“有遺言快說。”
“你難道看不到這上麵都成啥色了嗎?”鼠哥大驚失色地指著上方,“我覺得我們現在不應該再往前走了,趕緊返回陽間躲一陣子吧!”
聽到這句提醒,江渚若有所思地收回剛欲探出的腳,然後依著鼠哥惶惶不安的神色,淡定地看了看上方的雲蓋。
他記得初次踏上奈何橋時,上下分割的雲層是白茫茫的雪色,可現下,石橋下遮蓋忘川河的雲蓋尚還是無暇的白,但上方卻是血淋淋的腥紅,仿佛雲層之上正經曆著一場駭人的腥風血雨,說不定不多時,便會有森森白骨從上麵掉下來。
不語片刻,江渚抬手將鼠哥從背包上撈下來,將他放在上一級石階上,鄭重其事地說:“工資卡密碼是日期,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這麼多年,我身邊已經沒有什麼認識的活人,我更不敢養什麼寵物,或許是年歲大了,再也經不起一次次生離死彆的折騰……這些年,你是陪我最久的……”
江渚垂下眼睛,似喜含悲地笑了笑,“您老的本事我還是相信的,自己回陽間應該沒問題吧,如果沒問題,你就先回去,實話實說,我包裡根本沒有你要的鼠糧,你的飯盒也確實是我拿的,所以你可彆跟著我,萬一你真的遭雷劈,我還怕自己受牽連呢……我要走了,你也走吧。”
江渚說完,瀟灑地轉過身,對著身後懵然的大耗子擺了擺手,隻是放下手的瞬間,一股不可言狀的落寞感忽地堵滯在胸口,讓他不由地想回去再踢那隻肥耗子的屁股一腳,也不枉他供養了這好吃懶做的耗子這麼些年。
鼠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看著明知前方路不好走的江渚絲毫沒有停下的欲望,急忙捯飭著短腿連滾帶爬地追了上去,同時大罵江渚:“你個不孝子孫!老子好不容易養你這麼大,你倒好,快嫁人的時候想把老子撇了,告訴你,你要是不留下嫁妝,老子跟你沒完!”
這響亮的耗子音不住地回蕩在山崖間,江渚嫌棄地往後瞅了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掂了掂前後的背包,心想,自己這個樣子哪兒像是去嫁人,倒像是傳說中的“倒插門”。
不過如今,他要倒插的這門已被肆虐的噬魂鬼摧殘的烏煙瘴氣,守在南域結界的遊蘢更是沒想到會有大批的噬魂鬼仗著呼嘯的死氣湧入南域,後脊梁骨上都禁不住躥上一層見鬼的涼氣。
而咒牆這邊,彭老似乎料到符鶴轉換所造成的後果,急忙在天垣族人的反擊下,引符鶴全力驅趕北至的噬魂鬼。
淩景途清楚彭老的打算,現下這咒牆不僅需要對抗這群惡鬼,還需要護住整個天垣族,護住那些無力反抗的族人,所以當咒牆被撕裂的一霎,彭老作為天垣族的巫祝,不可能以埋葬整個天垣族為代價,將咒牆化成護住鬼門關結界的屏障去護住陰間,於是彭老選擇了族人,毅然縮減了咒牆的範圍,雖然頂頭迎擊的符鶴因分散的死氣不再那麼吃力,但鬼門關南域結界怕是會守不住。
想到這裡,淩景途回眸看了看巋然不動的彭老,接著衝出咒牆,喚出了尚未壓下死氣的隱魄刀。
這把刀死氣太重,他不敢在咒牆內劈刀揮刃,而他身上的燙痕還未痊愈,理應不該再提刀離開咒牆,可是如果不助符鶴將噬魂鬼重新封回無間鬼蜮,將會有更多的噬魂鬼湧進南域,南域結界一旦被毀,遭殃的會是整個陰間,甚至會牽連到陽間,而且陽間還有被他留在家裡的江渚。
況且不用彭老提醒,淩景途也知道不老不死的江渚的魂魄不一般,這群噬魂鬼若是離開鬼門關,它們不會放過江渚,所以淩景途即使被這些鎖鏈焚為灰燼,也絕不許這些惡鬼離開鬼門關。
江渚還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會是怎樣一番血腥的場景,他警惕地走過奈何橋,然後掏出手電筒,準備進入堪比黃泉路的詭譎山洞。
然而正當他準備進入洞口時,一直追在後麵罵罵咧咧的鼠哥突然喘著粗氣,改口大喊一聲:“小心啊!”
話音剛落,還未定神的江渚反應極快地躲開了撲來的尖銳利爪,與此同時,抬起的手中已經握緊他保命的翎箭。
隻是可惜他胸前掛著的背包,慘被劃了道稀碎的口子,但好在裡麵的東西大多都是給鼠哥養老的,江渚倒是並不替某鼠心疼。
躲在暗處的惡鬼很快露出了可憎的麵目,江渚戒備地盯著這個莫名出現在這兒的噬魂鬼,心口不由得咯噔一下,不過他並不是畏懼這個惡鬼,而是驚詫這惡鬼是如何闖過鬼門關南域結界並躥到這的,難不成,鬼門關南域的結界已經被它們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