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鬼門關的噬魂鬼又不像活人一樣拖家帶口,怎麼可能會流連徘徊在隔界外,甚至還囂張地出現在天垣族人麵前,生怕淩景途不敢砍死它似的。
不過淩景途意識到這遊蕩回鬼門關的噬魂鬼肯定不是因為迷途知返,況且為了不給北域結界施壓,他本不會冒失地衝出去。可不承想那噬魂鬼手裡竟有一張他熟悉的“見證”,淩景途看到後瞳孔一震,所有的戒備當即全部隨之凝聚成了他眼中的那個帶走照片的人。
但當他追出鬼門關,隨後僅在山間攔截噬魂鬼時便被提前布設好的符咒送到了早已消聲匿跡的風嵐古城,並如墜無間鬼蜮般遭到一群藏匿的噬魂鬼圍擊。
在此之前,淩景途料到陰間有野鬼暗中移渡逃出鬼門關的噬魂鬼,可他想不通這群噬魂鬼是怎麼精準地找到結界的缺口,並完好無傷地脫離了結界的封印,然後人鬼不知地被送到連江渚都孤陋寡聞的風嵐國。
然而更令他錯愕不已的是,當年那張差點射殺他的弓箭竟會出現在風嵐國祀奉天地的祭台上,而且這張弓箭的弓身上還嵌有一塊他們要找的鎮祟石碎片。
即使相隔五千多個年頭,但當淩景途看到這張弓箭的刹那,往昔的一切依舊如印在他瞳仁裡似的曆曆在目,使他禁不住想起鬼門關除了天垣族人和那群噬魂鬼,還有一個人,一個也曾教過他如何在看透世態炎涼後仍能本心如初,卻最終失去本心繼而被封在無間鬼蜮的“惡鬼”。
這麼多年,這人被鬼門關巫祝引以為戒,口口相傳卻又避而不談,以至於天垣族人至今隻知無間鬼蜮關著一個嚇唬孩子的大惡鬼,卻不知這“惡鬼”也曾是護渡亡魂的天垣族人,更不會知道這張弓箭曾經的主人就是這個天垣族人,也是鬼門關的巫祝,灼南。
而如今“灼南”這兩個字對淩景途而言早已成了澀口的詞彙,可這個把他引到風嵐國的人卻像是故意以舊事為基,搭設了一個撲朔迷離的戲台,然後看著他一步一步登上戲台,並借他的手將遮掩的帷幕扯開,讓幕後這個塵封幾千年的舊物拉扯著他記起那個被他親手送入無間鬼蜮的舊人。
但是在風嵐國看到並回憶的這一切都不及見到江渚的那一眼使他震撼。而他那對染上血色的瞳眸恍惚的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鬼門關封印的那日。
也許那時的他也同現在一樣,總以為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讓一個死神留戀的,更不會有一處可以留住死神的地方。然而就當他以為那個走出鬼門關都沒有回頭的人永遠不會再回來時,那人卻突然出現並為他擋住了那支與他近在咫尺的長箭。
隻可惜當時禁錮他的鎖魂鏈也是像此刻這樣逼他壓製那周身彌漫的死氣,他根本沒有力氣對麵前的人說句什麼,直到那人被原本拉扯他的鏈條拖入苦寒地獄,他才依著心口的痛楚勉強咂摸出那種痛入肺腑的滋味。
“你彆走……”
勾勒過咒紋的柳枝摔在紙上時,濺起的朱砂猶如迸射的長箭,隨著淩景途脫力跪地之前說出的這三個字驀地刺進江渚心口,惹得他呆訥許久才強抵著頭重腳輕的暈眩,踉蹌著步子奔到滿身血汙的淩景途身邊。
他不清楚淩景途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那天荒唐離開的決絕,他隻是覺得剛因藥效壓下的倆眼的燙灼感倏地又清晰了些,讓他忍不住想在淩景途麵前放肆地大哭一場。
然而緊接著,外麵襲來的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一下子使他把眼眶裡兜轉的委屈憋了回去。
江渚顧不得詢問淩景途空降的原由,他急忙搶過淩景途手裡死氣沉沉的弓箭,然後湊到窗邊掃了一眼後,快速叮囑鼠哥:“你照顧好他,我出去看看。”
鼠哥一直不知所措地盯著淩景途脖頸上熾烈的鎖鏈,現下聽到江渚的這句吩咐,立馬像被踩到耗子尾巴似的炸了毛,並千年不遇地磕巴說:“你乾嘛去!我,我好像嗅到了滿世界的死氣,你說會不會是你扶乩招來的,你,你可彆亂跑,當心真的被鬼纏身啊!”
可不等鼠哥說完,隻記得淩景途不能接觸死氣的江渚便急慌慌帶著弓箭離開了房間。而鼠哥一看江渚不知死活地衝了出去,忙不迭地躥到門口,一邊張開四肢,為難自己焊住房門,一邊手足無措地感歎大喊:“這破門栓老子插不上!你好歹給我們鎖好門呀!萬一真有鬼闖進來,老子可堵不住門!到時候,你讓老子我咋辦!讓我途弟咋……”
嗯?我途弟呢?我途弟又冒哪兒去了?!
曾泉和李明商聽到外麵逛夜市的遊客兵荒馬亂般驚叫著“有鬼”,還以為是仿古城設計好的深夜嚇鬼娛樂項目,所以起初時並沒有在意,直到隔壁的耗子咋咋呼呼地踹開了他們房門,他們才意識到,這不便宜客棧的房門竟擋不住一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