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是乾淨粉色的素唇,輕觸無痕。
他鬆弛了脊背向後靠住短沙發,長腿交疊,心也如凹下的唇印那般軟下去一塊。
江蔻隻是暫時放下了手裡正在收拾著的東西,沒想和秦頌年多黏糊,手鬆得快,從旁掠過還順手從一旁的沙發上取了個東西。
倒顯得這個吻是順道附送的。
感受到唇中央被壓進又回彈的痕跡觸感,秦頌年抬手在自己額上輕點了點,一路沿著摸上軟處,指腹自下巴滑下。
半掩去翹起的嘴角,眼尾眯起,顯而易見的容色愉悅。
鼻息掠過一陣清香,他空空如也的手心被塞滿,裝了一件東西。
他低頭看,認出是一卷圓柱狀彩色禮帶,一頭握在他手裡,另一頭扯得老長,跟隨她搖曳的步伐勾在她指尖。
江蔻離他走遠了兩三步,在一旁的地毯上盤腿坐下,扯動手裡的禮帶,眨了眨清亮的眼,仰頭向他:“你等下還有會要開嗎?”
秦頌年掂了掂手裡的東西,目不斜視:“暫時沒了。”
江蔻點頭,絲毫不客氣地說出自己的需求,嘴裡使喚他:“那你替我扯一扯這禮帶,我好把這禮物在今夜之前封好了。”
秦頌年因著那個吻,正心情大好,給她細心扯住了,嘴裡笑著應得快:“好。”
秦頌年順著“手中線”,雙手交替著收了收,腳步微動,正望著她想靠過去,提起又落下的腳尖冷不防踢中一個硬物。
秦頌年垂頭去看,迫不得已,又退回來。
他也是才注意到,以江蔻盤坐的位置為中心,四麵的地毯上擺了滿滿當當的物品,東西散落一地,雜而無序,單說堆在上麵顯而易見的,就有畫具、包裝紙、剪刀幾樣...
就是這些東西攔住了他的路。
再往江蔻坐下那處凝神俯望,半臂大小的圓心空地,充其量隻能容納一個人,她窩在中間,顯然已經將這個空位置占滿了。
秦頌年無法靠近,無奈隻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靠回沙發邊上。
江蔻自坐下手上就不停地在搗騰未折疊的禮盒,急切又匆忙,倒沒能分心關注到秦頌年的動態。
她利落地拆開一個包裝袋,把攤成紙板的禮盒翻折成能盛物的盒狀。
江蔻這邊正在在拆拆折折,那邊耳朵就響起了秦頌年的疑聲,“...要送禮物?”
他瞥一眼她手上的大號禮盒,隨即做出猜測。
江蔻越看越滿意,手上的動作不停,她隨口答:“嗯。給小Giorgia的。”
禮盒是她讓羌旭今天早晨去鎮上商店買的,挑的封麵專門是幾歲小姑娘喜歡的。
手裡的絲帶細長的條,質地堅韌軟綢,摸著極有質感。
“很喜歡那個小姑娘?”
出口明明是疑問句,他卻用了個陳述句的語氣,言辭中明顯帶了七分的篤定。
回憶起這些天的相處,江蔻嘴角流露出笑意,“是啊。”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教了小Giorgia這麼多天,江蔻早把她當半個徒弟看了。
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又或許緣分未到再也不見,她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舍在的。
雖說表麵上是她一直在無償教導她,可這幾天相處下來,實際上小女孩給她的快樂與治愈也不少,她是真心喜歡這個五歲小娃娃的,所以臨了臨了,就想留點什麼給她做紀念。
想來想去,定下了一套未拆封的黑檀木畫具,作為臨彆禮物。
她的畫具雖然不能稱得上世界最頂尖,但都是專門定製的,比市麵上能買到的最好的還好上百倍。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此時還真有幾分能感同身受莊旬了...
雖然她和小Giorgia有著明顯不同...她可難搞多了。
秦頌年知她向來很珍惜這些萍水相逢的緣分,也沒再繼續說些什麼。
秦頌年幫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忙,江蔻主導親自封好禮盒,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她方才背著畫具動身出門。
秦頌年送她到旅館門口,反複叮囑她不要忘記回來的時間,江蔻嘴裡左一個知道右一個知道了,漸漸和他拉開距離。
出去寫生找靈感的時候江蔻不願意旁人跟著她,稱隻要一個人獨自去。
秦頌年以她的安危為上,當然不同意,但她的態度很堅決,鐵了心不願意他們任何一個人跟著,就算和他爭論到臉紅脖子粗也不願意讓步。
說不憂心是假的,國外不等同於國內,更容易發生遠離他掌控的未知的危險,但他心底是敞亮的,終究他做不了她永遠的避風港,在她渴望獨立與自由之時,他隻能選擇給予她充分的尊重。
兩方最後的妥協與平息靠的還是約法三章,——保持聯絡,隨時接電話,準時返回。
這才有了每次出門前秦頌年必重複的一句話。
簡而言之,這商量算大家各退一步,皆大歡喜。
就算是留在貢科塔的最後一天也不例外,秦頌年掐著點下樓,早早地就站在旅館門口的路燈下等她了。
秦頌年倚著牆朝兩側人來人往的路口張望,可惜遠方視野裡尚未出現那道身影,隻餘寒風凜凜。
遠眺的眼眸歇了歇,收回投向遠處的視線。
乾等著人就閒,閒就容易想得多,離約定返回的時間還早,秦頌年徑自抱手出神。
從公司的一些瑣碎事想到明日返回羅馬的安排,又從離開的落寞想到旅館大叔溫馨有愛的一家人。
最後...想到江蔻。
封閉在貢科塔的日子,像極了生活在一處世外桃源,少了凡俗的侵擾,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因這個地方的人事物變得越發鮮活明亮,似乎夢回那年繁盛瑰麗的光彩,就那樣無聲袒露,掛在天上美得人心顫,絕美極光下,是一道道欣賞仰望的目光。繪上星星點點的那彩板,看著輕巧實則沉重。
江蔻所走的那條路,什麼前呼後擁什麼花團景簇都是虛假表象,走上去方能知道,事實上這條路,實際比看上去要艱難得多得多,也要寂寞太多太多,她能從這段旅程中得到些慰籍,也是他所期盼看到的。
不知怎麼回事,他在路燈下多愁善感地想了許多,直到感應亮起燈光從頂端罩下,他才恍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