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家門口的沈以濘。

視線從那張瓷白的臉劃過，他眼底並未起波瀾，平靜地騎了過去。

秦照停穩車，拿出鑰匙正要開門時，沈以濘遞過來一個東西。

沈以濘說，“這是最便宜的。”

秦照眼睫朝那邊垂了垂，是一個雜牌子的mp3.

他抬手打開了那把生鏽的鎖，隨口問了一句，“多少錢？”

沈以濘回，“十四。”

聽到門口的動靜，秦慧宣從“帳篷”探出來，懷裡還抱著一個枕頭，看到秦照身後的沈以濘笑了起來。

沈以濘越過秦照，朝她走了過去。

秦照進屋從零錢罐拿出十四塊錢，出來時沈以濘已經坐進了“帳篷”裡，正往秦慧宣耳朵塞耳機。

他走過來，把買mp3的錢還給了沈以濘。

沈以濘並未多想，秦照給她，她也就拿了。

一張十塊麵值的紙鈔，四枚一塊錢的硬幣，接過來之後沈以濘隨手放到一旁，然後教秦慧宣怎麼用mp3.

秦照去院裡的水池洗了把手，之後進了廚房。

等他出來拿曬在窗台上的新蒜時，院子裡一個人也沒有，沈以濘的自行車還停在原處。

秦照眉心微皺，去屋內找了一圈，還是沒看到人影。

很明顯，他母親是被沈以濘帶出去了，就是不知道倆人去做什麼了。

沒多久倆人一塊回來，秦慧宣笑得很開心，懷裡抱著不少東西，沈以濘也是如此。

秦照正在院子裡剝蒜，見她們大瓶小罐的，擰眉問，“怎麼買這麼多糖？”

一整罐小熊模樣的軟糖、一整罐金幣巧克力，一整罐泡泡糖，一整罐彩虹巧克力糖豆。

秦慧宣脖子還掛了一條棒棒糖，目測大概有十支。

沈以濘則抱了一捆山楂卷、一袋戒指模樣的水果糖、一大包卜卜星、一大排奶糖，還有一排旺仔奶。

她鼻尖凝著細密的汗珠，白皙的側臉在日光裡微微發亮，仿佛一顆放在展示櫃上的昂貴奢侈品，與懷裡的東西格格不入。

聽到秦照的問題，沈以濘還真一一解釋買糖的原因。

小賣部的老板說，買一罐軟糖可以贈鬆鼠印章；泡泡糖裡麵有貼紙，集齊人物貼紙卡，到時候送一輛四驅賽車；戒指糖的戒指撒著熒光粉，在光線暗的地方會發亮……

沈以濘很難不把這些買回來，而且秦慧宣也喜歡。

秦照聽她細數完理由，靜了許久，最後什麼都沒說，拿起剝了整整一盤的蒜進了廚房。

沈以濘把懷裡的東西放到帳篷，給秦慧宣打開彩虹糖罐，讓她吃。

自己則倒出了所有泡泡糖，開始貼人物卡。

她一直很喜歡玩這種東西，小時候壘積木，長大一點玩拚圖。

後來她爸給買了一台電腦，沈以濘開始玩建模，她喜歡一個人待著弄這些東西。

秦慧宣坐在沈以濘旁邊，一邊吃著巧克力豆，一邊看她在卡紙上貼東西。

看了一會兒，她忍不住伸著手，想要對方在她手臂上貼一個。

泡泡糖附贈的人物紙貼重複了很多，沈以濘撿了一個穿粉紅裙子的卡通人物，然後扣到秦慧宣手背。

紙揭下來，秦慧宣手背印下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她覺得很稀奇，隨手拿了一個貼紙，跑去廚房找秦照炫耀。

等秦照端著飯菜出來時，手背赫然印著個藍帽子男孩，是秦慧宣纏著給他貼上去的。

秦照掃了一眼“帳篷”裡湊在一塊的倆人，淡聲道：“洗手，吃飯。”

沈以濘很自覺起身，帶著秦慧宣去洗手。

後者伸著脖子一直看“帳篷”，明顯舍不得那些貼畫跟糖。

但她也沒有鬨，乖乖用肥皂搓了手，洗的時候小心避開了手背的貼畫。

秦照煎了秦慧宣愛吃的雞蛋餅，金燦燦的一張，因為多加了一勺澱粉，口感細膩潤滑。

還燒了一道酸甜口的豆腐，豆腐是炸過的，裡麵浸滿了蜜色的濃汁。

今天隻有秦照麵前擺了一碗紫菜雞蛋湯，沈以濘跟秦慧宣是空碗。

飯桌上他一向安靜，很少說話，垂下的眼尾無端顯得冷淡。

秦照吃得很快，吃飽後進廚房收拾。

等沈以濘和秦慧宣吃得差不多了，他給倆人盛了兩碗放溫的湯出來。

昨晚秦照將啤酒瓶拉到附近的廢品站，收拾完廚房，他又把紙類和其他廢品裝上了三輪車。

一扭頭就見秦慧宣抱著那罐彩虹糖，糖已經下去小一半了，旁邊還有幾張金色的錫紙，那是包巧克力幣的。

她跟沈以濘並排坐在一起，好奇地看沈以濘貼紙，下巴幾乎要貼在人家肩上。

突然一道陰影投下，沈以濘跟秦慧宣齊齊抬頭。

秦照自上而下地看著她們，沒有盛氣淩人的氣勢，神色很淡，口氣也很淡。

“你今天吃太多了，把糖罐放下。”

秦慧宣愣愣看著秦照，反應過來後自然不願意，扭頭可憐巴巴地看向沈以濘。

她這副模樣就像以前犯錯被秦老爺子罵，會躲在秦照身後一樣。

隻不過如今秦照變成第二個秦老爺子，因此她下意識給自己找了另一個保護者。

然而秦慧宣錯了。

沈以濘沒有站在她這一邊，不僅沒有，還幫秦照收走了她的糖罐。

秦慧宣噙著淚，剛要哭，沈以濘說話了，“卡紙集齊了，我們去拿四驅車。”

秦慧宣不知道什麼是四驅車，聞言傻乎乎點了點頭，然後自然而然地牽起了沈以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