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放學,沈以濘騎車又去了秦照家。
今天秦照回來得早,在院子裡扒了幾根菠菜,準備焯水拌個涼菜。
帳篷還沒收起來,隻不過床單被褥換了一套新的。
秦慧宣很喜歡待在裡麵,喜歡到晚上甚至都想在裡麵睡。
秦照拗不過她,就讓她在裡麵睡,等秦慧宣睡著再把她背回房間。
中途有時候會醒過來,但秦慧宣頂多就是哼唧兩聲,回到床上翻兩個身又會沒心沒肺地睡過去。
秦慧宣窩在帳篷裡,玩沈以濘給她買的熒光戒指。
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她立刻伸出腦袋。
看到來人,秦慧宣眼睛漾起笑,光腳朝沈以濘跑過去。
秦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穿上鞋。”
秦慧宣聽話地折回去蹬上鞋子,拉著沈以濘讓她看綁在帳篷頂的戒指。
對沈以濘再次造訪,秦照既不吃驚,也沒過多詢問,洗完菠菜朝廚房走去。
沈以濘開口問他,“昨天有人找我嗎?”
秦照回身看了她一眼,“沒有。”
沈以濘點點頭,正要跟秦慧宣鑽進帳篷,秦照問了一句,“誰要找你?”
沈以濘仰頭望著站在廊下的秦照,“昨天那個小孩,他說回家要找他爸爸。”
秦照抿了一下唇,然後說,“他不會找過來的。”
秦照沒解釋對方為什麼不會找過來,沈以濘也沒問。
兩人一個進了廚房,另一個進了帳篷。
沈鈞山今天的電話打來得比平時晚一點,沈以濘的飯吃到了一半。
見她又是在同學吃的,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天了,沈鈞山有些無奈地摁了摁眉心。
“濘濘,你還記得爸爸以前跟你說過的嗎?”
“如果有人送你禮物,他第一次說可能是客氣,你一定要婉拒,如果你連續拒絕了兩次,他還執意要送你,這個時候你就可以拿了。”
“吃飯是一樣的道理,對方至少要勸你三次,這才可能不是客氣,你同學沒勸你三次吧?”
沈以濘聞言放下了筷子,“沒有,他隻說洗手吃飯。”
沈鈞山剛要寬慰她一句,突然想到一件事,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現在在哪兒呢?”
沈以濘:“飯桌上。”
沈鈞山:“……”
沈鈞山撫上額頭,他克製著情緒,壓低聲音說,“那他們沒聽見吧?”
沈以濘說了一句“不知道”,然後抬眸看向坐在對麵,垂著眼正吃飯的秦照,問他,“你聽見了嗎?”
秦照撩開眼皮,淡淡看了一眼沈以濘,然後搖頭。
於是,沈以濘跟她爸說,“他沒有聽見。”
沈鈞山陷入更長時間的沉默,最終歎了一口氣,開口道:“代我向你同學家人問個好,等我回來請他們吃飯。”
沈以濘:“好。”
沈鈞山掛了這通尷尬的電話。
艾特科德症就是這樣,社交困難。
有些事對普通人來說是常識,對艾特科德症患者來說卻難以理解。
沈以濘從來不撒謊,但不合時宜地直白,反而讓她看起來古怪。
沈鈞山不想給沈以濘定那麼多條條框框的規矩,因為艾特科德症患者對規則極其重視。
他們執著一種或多種特定行為,一旦發生改變就會感到不安。
導致他們焦慮的原因,可能僅僅隻是因為刷牙的時間比以往晚了一分鐘。
醫生給沈以濘做過多次檢查,經過反複實驗,他發現沈以濘不像其他患者會僵化規則。
這是好事,但也不完全是好事。
用醫生的話來說,她尊重規則,不過一旦有人破壞規則,讓她知道規則是可以打破的。
那守不守規則,全看沈以濘的心情。
就像當初那些霸淩她的人,對方打破了學校同學之間要互敬互愛的規矩,那沈以濘也不會遵守這條規矩。
所以她打斷霸淩者腿的時候,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不害怕,不驚慌,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說起來也可笑,施暴者都因沈以濘動手時過分的平靜而感到害怕。
沈以濘一直沒有報備行程的意識,沈鈞山從來沒有說過她,每天最少三通電話地打著。
他是擔心沈以濘會隨著年齡的增長,像其他人那樣僵化規則,所以給足了她自由。
不會交朋友也沒有關係,他會是沈以濘最好的朋友。
沈以濘偏科也沒有關係,甚至不想學習也沒事,他會賺足夠她一生無憂的錢。
沈鈞山不需要沈以濘乖巧懂事,隻要她快樂怎麼都好。
放下手機,沈以濘遲遲沒有拿起筷子。
秦慧宣不明所以,時不時去看沈以濘,見她一直不動筷子,口齒不伶俐地催促,“吃,吃。”
秦照起身去廚房把晾得差不得米粥盛出了兩碗,端出來一碗給了秦慧宣,另一個放到了沈以濘桌前。
坐回到原位時,秦照不冷不淡說了一句,“我從不跟人客氣。”
沈以濘抬頭看向秦照,她花了幾秒理解了對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