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六點,窗外的夕陽斜射進屋內,伴隨著斷斷續續的貓叫聲,尖銳刺耳,打破了安靜的清晨。
陣陣寒意滲透進景嘉渝的脖頸處,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忽然,他被一通電話吵醒,迷迷糊糊地接了起來,沒看來電顯示。
那頭響起了熟悉人的聲音:“臭小子。”
聞言,景嘉渝抬起頭,伸手搓了一下臉,淡聲道:“嗯,臭老頭。”
那頭的人是景嘉渝的舅舅,也是他在這世上僅剩的家人,兩人的關係一直都很不對付,互看互不順眼,可偏偏兩人在性格上極其相似。
景耀天說:“怎麼和你舅說話的,沒大沒小。”
景嘉渝說:“請睜開你智慧的眼睛,看看現在是幾點鐘,大周末的你不睡覺給我打電話乾嗎?”
昨天熬到將近淩晨四點鐘,兩個小時的睡眠質量壓抑著他的精神狀態,他的眼底是掩蓋不了的疲倦。
“也沒什麼大事,馬上就是你外公的祭日了。”景耀天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景嘉渝看了一眼日期,很快便道:“月底。”
景耀天:“好,到時我會派人去接你。”
“嗯。”
那頭沉默幾秒,景耀天又問:“你媽媽那……”
景嘉渝笑了笑,語氣溫和隨性:“一切都好,你放心吧,比起回來處理這些瑣事,工作要緊。”
不等景耀天回複,景嘉渝掛斷電話,隨即歎了口氣。發呆了好一會兒,他頓時沒了睡意,進了浴室間,他擰開水龍頭,簡單洗漱了一遍。
走出客廳的時候,君父和魏母已經做好早餐,正等著子女下來吃飯。
景嘉渝把黑咖啡放在桌上,魏晚芝二話不說地拿走黑咖啡,給他盛了一碗小米粥。
景嘉渝見狀,抬眼看向她。
魏晚芝笑道:“阿渝,大早上喝咖啡對身體不好,喝點有營養的東西。”
景嘉渝點頭:“謝謝伯母。”
16年前,22歲的景寧霜在大學裡遇到了相知的戀人,並準備和他在畢業後結婚。可物儘人非,那個男生一畢業就離開了A市,單方麵和景寧霜結束了這段關係。
誰也沒有想到,那個時候的她已懷孕四月有餘。景寧霜瞞著所有人孕子,快到臨產之際卻出現了意外,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隻留下剛出生沒多久的景嘉渝。
景嘉渝回到房間,打開衣櫃,隨手翻出一件黑色外套。
外麵下著大雪,整個世界白雪皚皚,雪花從天而降,一片一片落下,漫天都是。顯得冷清,顯得孤寂。
景嘉渝臨走前拿著剛采摘的星辰花,坐上附近的公交車,去往市中心的墓園。
因為下雪的緣故,道路上很滑,公交車開得很慢。
景嘉渝靠在窗邊,向外麵的世界望去。頃刻間,他覺得這場大雪是他的歸宿。等到它停下時,所有的感情皆會化為烏有,煙消雲散。
下了車後,周圍人跡罕至,整條馬路上除了他和來往的車輛,幾乎沒有任何生息。
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墓園門口,景嘉渝向裡走,來到一塊墓碑前。
他盯著上麵的名字,淡淡道:“媽媽,我來看你了。”
景嘉渝對麵前的女人很是陌生,關於她的樣貌,聲音,零零碎碎的回憶全是一片空白。他隻知道,他這條命是景寧霜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他把星辰花放到碑座上,低聲說:“花是君伯母種的,特地讓我帶來給你。”
“……”
這麼多年,無論他說多少話,哭多少次,永遠得不到麵前人的回應。
景嘉渝坐在旁邊,抬頭看著漫天白雪,他的眼眶逐漸濕潤:“媽,你是不是猜到我今天會來,所以下場雪,讓兒子明白你一直都在。”
“……”
“可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和我說說話。”景嘉渝臉上的情緒很淡,“哪怕是一句。”
“一句也行……”
“……”
景嘉渝閉了閉眼,眼角滑落出一滴滴淚水,完全不受控製。
世界仿佛靜止了。
這個時候,一把雨傘擋在了他的頭上,耳邊傳來一聲清甜的“哥哥,你怎麼哭了?”
景嘉渝抬頭,撞上了君相意的目光,定格幾秒,他扯了扯唇角:“沒有,哥哥沒哭。”
“哥哥撒謊。”君相意掏出紙巾,遞給他,“呐,擦擦眼淚。”
接過紙巾,景嘉渝的眼睫動了動,漆黑的瞳孔裡滿是低落。
君相意吸了吸鼻子:“哥哥,我覺得景姨不想看到你哭。”
“……”景嘉渝看她,語氣平靜得過分,“小姑娘懂得怪多。”
想到這個地方離君家挺遠的,景嘉渝斂了斂情緒:“說吧,怎麼找到我的?”
君相意眨著眼,如實說:“我坐在你後麵的那輛公交車上。”
景嘉渝一愣,似是覺得不可置信:“我剛出門你就跟上了?”
君相意頓了頓,嘀咕著:“是。”
“你一個人?”
“嗯。”
“小相意不學好啊。”景嘉渝說,“都學會自己偷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