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看大,三歲看老(一) 應該是三歲……(2 / 2)

莊夢和莊順拿好胡琴給他們打包好的衣服,關門一天,帶著他們回去。

莊夢暈車了一路,吐了一路,睡了一路。到了外婆家,在胡晴的眼力下和莊順甜甜的喊外婆。

外婆似乎不是很高興。胡晴拉著他們倆進屋,然後單獨把外婆拉開到屋子後麵,不知道說些什麼。

外婆有兩個兒子,四個女兒。胡晴是長女,最小的舅舅,隻比莊夢大三歲。

一群小孩迅速玩在一起。胡晴終於走過來,拉過莊夢和莊順說:“你們要好好聽外婆的話,不許打架不許吵架,知道嗎?”

莊夢認真的點頭。莊順不想被牽著說教,邁著小短腿直接就跑去找小舅舅玩去了。

胡晴坐著當天的班車回去,她要回去看店。

外婆喊所有人吃飯,莊夢有些暈車,她不想吃。她捏著衣角,小心翼翼地問外婆:“我不想吃飯可以嗎?”

莊順也在旁邊說:“我也不想吃。”

“你為什麼不吃?”外婆問她。

“我吃不下。”莊夢老老實實回答。

“吃慣了城市的米,吃農村的包穀飯就吃不下嗎?”

莊夢聽不懂外婆這句話的意思,隻老老實實回答:“外婆,我暈車不舒服,想吐,我不想吃飯。”

莊夢被打了一頓。現在想來,被打的理由很模糊。

但是她分明地記得,外婆拿著家裡打畜生的棒子,揪著她從這間屋子打到那間屋子。莊夢躲在床底下,外婆扯過她的腿,把她從床底下扯出來,揪著她的頭發,再繼續打。

“你到底吃不吃!”

“你憑什麼不吃!吃了兩年城市米,就忘了自己的祖宗根是不是!”

小姨們和舅舅都在拉,拉不住。

外婆終於打得累了,問她:“你吃不吃!”

“我吃,外婆,我吃的。”莊夢哭著喊。

外婆把碗塞在她的手裡,盯著她吃。莊夢邊打嗝邊吃,終於還是哇的一聲,全部吐出來。

她連忙跪在地上,眼淚又流出來,大聲喊:“外婆,我錯了!我不是故意浪費糧食的,我暈車吃不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暈車為什麼不早點說。”

外婆笑著拉起她,“吃不下就不吃了,喂狗。”說著喚來家裡養的土狗。土狗舔了幾下,就將莊夢嘔吐的東西舔得乾乾淨淨。

莊順連忙端起碗刨了個乾淨,乖巧的說:“我吃完了。”

外婆笑著點頭,讓他們出去玩。

外婆家是用黃泥巴敷起來的三間泥房子,屋頂鋪的厚厚的稻草。家中用的家具,是外公砍了樹回來自己做的。

外婆家用不起電,用的還是煤油燈。天一黑就必須得睡覺,那東西很金貴。

莊夢和三個小姨擠在一張小小的木板床上,熱得睡不著,還得聽著蚊子嗡嗡的飛。偏偏她的肉又嫩,蚊子隻朝著她咬。

她扣得滿手滿腿的血。

五姨和小舅去割了嫩嫩的艾草,用石頭撚出汁來,給她塗滿全身。

莊夢就痛得大哭。外婆從廚房出來,手裡拿著水瓢喊:“快沒水了,你們趕緊去挑水來!”

四姨和三姨互相推脫,都不想去,甚至為此吵起架來。三姨哭著說:“我昨天去的,今天輪到你了!”

“哪裡就輪到我了,說好的一人兩天,今天也是你!”四姨也跟著哭。

五姨和小舅拉過莊夢和莊順看熱鬨,反正不用他們去。

外婆直接砸過來一條掃帚,幾人急忙跳開。厲聲吼:“哭你家先人!都給老子去挑水!一會做飯沒有水,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三姨和四姨就哭著去拿桶和扁擔。五姨和小舅拿著盆,連莊夢和莊順都拿著兩個大大的塑料瓶跟在身後。

塑料瓶也不知道從前裝的什麼,外麵已經有些發黑了,瓶身也不再圓潤光滑,癟癟的模樣像是隨時都要破了去。瓶口的位置還套著一根麻繩,是為了方便拎的。

莊夢隻記得,去挑水的路很長。她們休息了很多次,曬了很久的太陽,走了很久的田埂,踩過很多的雜草。

她記得家裡的水,是一開水龍頭就會流出來的,為什麼外婆家要拿著這麼多東西去這麼遠的地方打水,她不明白。

三姨喘著氣說:“這是乾山,不挑水就沒水喝。整個村子就這麼一口水井,偏偏離我們還那麼遠,每次打水就像要去半條命。”

莊夢拎著塑料瓶累得都動不了。莊順一邊哭一邊把塑料瓶滾著走,然後被三姨咕噥了兩句,又笨拙的拖著塑料瓶。

五姨見莊順實在是動不了了,蹲下身子背起他。莊順的塑料瓶理所應當的到了小舅的手裡。

於是小舅一路都在抱怨,為什麼幾個姐姐都要欺負他,讓他拿那麼重的水,他回去要告狀的。

等到幾人回了家,太陽都有些西斜了。

外婆正站在院子裡罵外公,說他不識好歹,說他惺惺作態。

“就你金貴,一天要吃四頓!家裡哪裡來的這麼多米給你吃。你看看你那個要死不活的樣子,長期把肚子痛掛在嘴上,老子說,你不是富貴命非要生個富貴病出來!”說著把背簍扔出來,讓外公去打豬草。

背簍在院壩裡滾了幾圈,咕嚕嚕的停在院子口那棵石榴樹下麵。外公隻是笑,也不回一句嘴。

看著他們回來,笑著說自己去打豬草了,背上背簍拿著鐮刀就走。

幾人把挑的水小心的倒進水缸裡,畢竟一路來打了這麼點水還是很不容易。然後小舅去放牛放馬,幾個姨媽要去打豆子打豬草還要喂雞喂鴨。

五姨偷偷拿著竹竿,迅速的把門前梨樹上的梨打下來,左右見了沒看見外婆,拿起梨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拿給莊順和莊夢吃。

她把兩人帶到屋子的後麵,那裡有一棵李子樹,上麵已經結滿了許許多多的李子,連樹乾都被這沉甸甸的果子壓得彎了。

“你不吃嗎?”莊夢看著她。

五姨咽了咽口水,黑黑的皮膚下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說:“你們吃吧,我們天天都吃著呢,都吃膩了。”說著撿了樹下落下還算乾淨的的李子,隨手擦了擦就放進嘴裡。

莊夢心安理得的吃著,實在吃不下四姨和三姨就會搶著過去,幾口就吃完了,然後把核丟得老遠,遠到根本看不見。

三姨悄悄說:“可不能讓你外婆外公看見,不然都逃不過一頓打的,你們也彆說出去知道嗎?”

莊夢很聽勸,拉著莊順的手點頭。莊順話都說不清楚,說不說出去也無所謂。

莊夢後來才知道,那些長在高高樹上的梨和李子,都是趕集的時候要挑去集市換錢的。小姨們和舅舅們吃的,從來都是掉在樹下,已經沾滿泥土的壞的。

莊夢對於那時候在外婆家的記憶不多。畢竟年代太久遠,很多事情可能都是臆想出來的。和現實生活交叉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真的發生過,還是她幻想著曾經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