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終日夢為魚(十) 溫暖的春天一晃……(2 / 2)

“你就是個無賴!”莊夢罵他。

“嗯。”

“你就是個流氓!”莊夢打他。

“嗯。”

“你就是個傻子!”莊夢咬了他一口。

她終於大聲的哭出來,像是要把所有的慌亂和委屈從身上拔除。顧佩清雙臂狠狠收著,將她箍在懷裡,幾乎要把她勒斷了氣。

肩膀濕漉漉一片粘的她難受,她以為顧佩清哭了。直到推開他,她才看到,顧佩清的頭一直在流血。

她顫抖著聲音:“顧佩清,你在流血。”

莊夢突然清醒過來,忙擦了眼淚,出門找酒店前台,要了碘伏和紗布,急急忙忙又跑回來。

顧佩清乖巧的坐著,讓她處理傷口。莊夢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要是出事可怎麼辦?”莊夢說。

“小傷,你不要害怕。”他淡淡地回。

“你怎麼受傷了呀,不是好久都沒有惹事了嗎?”莊夢抱怨道。

“被人暗算而已,不過對方也沒討到好。”顧佩清嘲諷的說。

莊夢把顧佩清沾滿血的白襯衣洗乾淨晾好,又找了個塑料袋給他套著頭,他自己洗了個澡。

她躺在床上,聽著浴室嘩啦啦的水聲,心總算落到了實處,趴在床上沉沉的睡過去。

生物鐘已經習慣,莊夢翻了個身,身後是睡得一臉安詳的顧佩清。

她用手指,沿著他的眉眼,輕輕的劃著。顧佩清不笑的時候,一對漆黑的眸子裡總是暗藏著狠絕霸道,鬢角眉梢棱角分明勾勒出一絲絲的強悍冷肅,高大的身軀散發著淩厲侵略氣息,常常給人很強的壓迫感。哪怕現在他閉著眼,身上的氣息減弱很多,卻還是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後退。

但他笑起來,漆黑的眸子裡瞬間蕩漾起微微的波光,濕漉漉的像是受傷無辜的小鹿,小小的虎牙又會衝淡他身上帶著的生人勿進氣息,就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陽光又帶著讓人不住想要觸摸的痞氣。

顧佩清拉過她的手,無意識親了一口,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還早呢,多睡會。”他嘟囔道。

“睡不著了,我習慣這個點醒。”莊夢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聲說:“小時候,我也愛睡懶覺的,有一次因為睡懶覺錯過了做少先隊員的機會,為此被我媽狠狠的揍了一頓。然後我就長了記性,一定要早些起床,這樣才不會錯過重要的事情。”

莊夢看了看他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

“原來你也有遲到的時候。”他笑了一下,閉著眼睛舒了口氣。

莊夢收了手,怔怔看著麵前這張臉,笑著說:“是啊,我這人特彆長記性,吃過一次虧以後,絕對不會吃第二次的。”

顧佩清終於清醒過來,顫抖著睫毛,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摟著她不說話。

“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顧佩清摟緊了她,黑沉沉的的眸子裡浮上一抹柔和,卻快速蕩開去一點漣漪都沒有留下。半晌他說:“你希望我說什麼,我都說給你聽。”

心口有些微微的刺痛,這半年來的記憶無法阻擋地破土而出,翻湧著閃爍著,一波接著一波一幕接著一幕在腦袋裡閃過,每一幅畫麵她都抓不住。那些歡樂的,痛苦的,失意的,無助的,迷茫的全部堵在心口,最終彙成了麵前這張淡漠疏離的臉。

她突然就釋懷了。

還想要什麼呢?想得到一個答案?什麼答案?

自欺欺人罷。

莊夢深吸一口氣,鼻尖是顧佩清身上帶著的酒店沐浴露的香味。

她其實是感激他的,至少他從未真正意義上占有她。讓她失了心智,還失了身子。

“要上課了,不然一會要遲到的。”莊夢推開他的手。

她背對著顧佩清,慢慢摸自己的衣服穿,話到嘴邊還是忍不住。輾轉半晌幽幽從嘴裡飄出——

“顧佩清,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

她又後悔問出這樣的話,喜歡有那麼重要嗎?他曾經,確實給過她一段難忘的時光。

身後沒有聲音,莊夢既覺得鬆了口氣,內心卻又有些失落。

他向來這樣,寧願不說話也不撒謊。

莊夢滿腦子都是抓不住的思緒,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轉身呆呆看著坐在床上的顧佩清。

話在嘴邊已經收不回來,莊夢隻覺得自己心臟刺痛又迷迷糊糊,昏暗中的顧佩清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氣息。

“我還記得你對我說,‘莊夢,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是有點喜歡你的’…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這句話,那時我們也不過才見過幾次而已。”

莊夢根本看不清顧佩清的表情,她揪著自己的衣角,在腦袋裡轉了好多天的話,終於從嘴裡說出來。

“你的出現,真的在我最無助最彷徨的時候,我從未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也隻會哭。你說你可以保護我,我信了,畢竟我也沒有任何辦法。當時我想,你隻是想打發一下無聊的時光,而我隻是想尋求一個庇護,各取所需。”

“你這個人,驕傲又自大,臭毛病一堆。我小心翼翼的和你接觸,隻想著若是得罪了你,說不定你也會用你的那些手段來對付我。我時常在想,你說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是像喜歡一個物品,一隻動物,或者是喜歡我這個人。”

“說實話,我現在也害怕,怕你聽到這些,站起來就會甩我耳光。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垮下臉不高興的時候,特彆像我爸要揍我的樣子。我爸揍人很凶,我被打怕了。真的,一旦想到那樣的畫麵,都會渾身發抖,心跳加速。”

她舔了舔嘴唇,問:“我可以抽支煙嗎?”

也不等顧佩清的回答,莊夢摸著他的衣服,從兜裡拿出他的煙來,然後點上。她閉著眼睛,指尖顫抖快要夾不穩手指上的香煙。

她喋喋不休,心裡的情緒終於找到一個出口,便一發不可收拾,“我媽啊,一直給我說,將來千萬彆找像我爸這樣的男人。她也給我說,隻要你嫁人了,我就不管你了。也許我學不會怎麼去喜歡一個人。但是,顧佩清,我曾經…把你當做是我的救贖…”

“我有想過,和你結婚後的模樣,該是幸福的吧。我會在家做好飯等著你回家,周末一起出去逛逛,不管哪裡都好,隻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覺得不錯。買點菜買點肉,做兩三道小菜,心情不錯的時候還可以喝點小酒。幸運的話,養隻貓養隻狗也不錯,家裡會熱鬨很多…”

莊夢捂著眼睛,想說的話把心臟都填滿了,一字一句反而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前言不搭後語,驢唇不對馬嘴。

她笑起來,把手裡的香煙抽完,顧佩清依舊沒有說話。要不是他還坐在那裡,莊夢都以為自己在自言自語。

說一堆沒用的屁話給自己聽。

她默默滅了煙,顫抖著嗓音說:“天亮了,該回去了。”

她逃進洗手間,打開燈,看著鏡子裡一臉淚水的自己。

沒有回應。

他向來這樣,寧願不說話也不撒謊。

莊夢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用冷水洗了半天的臉,她抬起頭,從鏡子裡看到站在身後的顧佩清,他起來了。

這一幕似曾相識,似乎是在夢裡,是回憶裡的畫麵。

她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說:“要不要,幫你洗個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