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為西風瘦,痛飲頻搔首(二) 胡晴還……(2 / 2)

外婆進門劈頭蓋臉就罵胡晴:“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抓不住男人的心,你怪什麼彆人!”

胡晴哭得撕心裂肺:“媽,我才是你的女兒!我是你的親女兒!莊軍做出這樣豬狗不如的事情,我要和他離婚!”

“離婚?你拿什麼離婚?你多少歲了,你還指望著你離婚了能再找個男人嫁了?二手的女人有多臟你心裡不清楚嗎?你不為你自己想,你不為莊夢和莊順想嗎?他們還在讀書,莊夢還是個女孩。龍生龍、鳳生鳳,將來你要讓莊夢嫁出去都被彆人說她有個找爛貨的爸爸嗎?那她又會被說成什麼樣子,被人戳著脊梁骨過一輩子嗎?還有莊順,要是莊軍真的找個女人進門,再生個兒子,莊順的日子好過嗎?後媽會有親媽好嗎?”外婆厲聲吼道。

胡晴跪在地上,隻顧著哭,一句話都沒有反駁。

“胡晴,你今天要是離婚了,你可以過得好,也可以過得不好,那是你自己選擇的命。但是莊夢和莊順的未來,一眼就可以望得到頭。你當初拚死拚活都要讓他們讀書,說讀書漲見識,能出息。你這麼多年的辛苦就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吃了沒有文化的苦,將來莊夢能在婆家過得好,莊順也能娶個賢惠的老婆。你今天要是走了,他們這輩子就完了你知不知道。”外婆軟下聲音來,一字一句的勸著胡晴。

大舅和莊軍站在門外,抽著煙,談笑風生。

“媽,我是真的後悔,當初就不應該聽你的,嫁給莊軍。媽,是你毀了我一輩子!”胡晴輕輕的說。

“我當初不是為了你好嗎?家裡吃不起飯,他家卻能吃大米。家裡沒有水,他家門口卻有用不完的水。家裡三間土房子住著一家八口人,他家卻能修得起水泥房,有田有糧,家中兄弟還算和睦…這放在當時,是多少女兒家想嫁的人家。誰又能想到社會發展這麼快,短短幾年,有田有糧反而成了農民。”外婆也哭起來。

“我的兒啊,我這輩子沒本事,但是實實在在是為了你們好。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生來就要過這樣的劫難。但是你真的願意看莊夢和莊順過你這樣的日子嗎?他們現在讀書了,有選擇的機會了,將來就有更大的出路,你真的要斷送他們兩個的未來嗎!”外婆哭喊著,母女兩人抱在一起。

胡晴看了一眼莊夢,莊夢堅定的搖了搖頭,她說:“媽,你不用管我和莊順,我們長大了,可以靠自己。是你說過的,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我和莊順,能為自己的將來負責,即使真的過得不好,也不會怨恨你一分一毫。”

“你閉嘴!”外婆吼道。

“你懂什麼,毛都沒長齊,你還為你的將來負責!”外婆說。

胡晴的目光暗淡下來,眼淚就沒有斷過。

“還杵在這裡做什麼!大人的事情什麼時候由你個晚輩在這裡插嘴!”外婆瞪了她一眼。

“她是我媽。”莊夢說。

“我是她媽!我會害她嗎,我會害你嗎!真是書都讀到狗□□裡去了,滾出去!”外婆罵她。

莊夢倔強的站在門口,她就那麼看著胡晴。

胡晴終於開口:“莊夢,你出去吧。我和外婆說說話。”

莊夢的眼淚止不住,轉身朝著莊順的房間去。莊順給她開了門,莊夢趴在他的床上,抱著被子哭。

如果她有本事一點,胡晴是不是就不用再因為她和莊順的事情,委屈自己了。

莊順拍了拍她的背,說:“姐,哭沒有用的。”

“那要怎麼做才有用。”莊夢問他。

“子不言父過。在他們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姐,你要知道,今日所有的一切,既是命運的推波助瀾,也是老媽或者是老爹在無數路口自己的選擇。我們什麼都做不了,真的。”莊順輕輕拍她的背。

“十八年,我們的命運掌握在他們的手中十八年,難道這十八年都是錯的嗎?不是,是他們現有的目光和智慧,隻能掌握這十八年。十八年後,我們成年,那個時候才是我們能為自己的人生,為自己在每一個岔路口能做自己選擇的時候。這是命,半點不由人。現在我們能做什麼呢,除了讓自己好好讀書,不要再過她們這樣的日子,我們又能做什麼呢。”莊順淡淡的說。

莊夢抬起淚眼看他,莊順從床底下摸出煙來,替她點上。

他說:“抽支煙,冷靜一下。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做得夠多了。”

莊夢無聲地流著淚。

“姐,我是男孩子無所謂。可是你不一樣,這個社會對女孩子有太多偏見了。你若是不好好讀書,走不出這個村子,你的一輩子,才算是真的毀了。若是你走出去,可以看看另一番天地,要是廣闊,你會有更多的選擇,去拚去闖自己想要的人生。我不想看見你像老媽一樣,一輩子被所謂的親情和孩子束縛,連自己都做不了。”

莊夢哭得更狠了。既哭自己,也哭胡晴。

她默默跑回自己的房間,沒人注意她。

翻出自己的本子,莊夢又跑回莊順的房間,找他要了支筆,邊擦眼淚邊認真寫:

誰也不知道,我與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親情,格格不入。

我依舊會憤世嫉俗,做不到心如止水。我永遠也無法理解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有時候,我甚至連自己也無法理解。

這樣憤恨的樣子又是做給誰看呢?

我的母親,操勞了一輩子、委屈了一輩子、痛苦了一輩子,她會憤恨嗎?她的付出到底是為了什麼?我覺得她很可憐。

難道我自己不可憐嗎。

親情的傷害和冷漠,是一種入骨的疼痛。無論多久,多久,我都難以釋懷。

我再也不想麵對這世界上的親情,它是野獸。噴出來的氣息,嚇白了我的臉。我不斷後退,抵在牆角,抱頭痛哭,嘶聲力竭。但它卻笑著,讓我望見了地獄。

儘管,我沒有任何資格與權利,去怨恨帶我來到人世間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