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夢打開水龍頭，仔細地洗乾淨了手上的血，擦乾。

想了想踱步到沙發上，點了根煙，煙霧繚繞中從兜裡摸出手機，漫無目的的劃拉。看到胡晴那一欄時，突發奇想，打開兩人的聊天記錄，從頭翻到尾，沒看到自己想看的字眼，把手機一丟，繼續點上一根煙。

手機鈴聲響起，她拿起來，聽筒那邊傳來聲音：“下午兩點，老地方見。”

莊夢答應了一聲，掛斷電話後把煙熄滅。

她看著躺在床上的莊軍，他似乎是睡著了。蒼老的臉上滿是溝壑，肚子渾圓。

她揮了揮手，輕輕笑著說：“再見。”

換好衣服，她朝著老地方去。

今天陽光頗好，但是有些悶熱。她看向站在街邊的那人。

他的側臉像是鍍上一層光華，溫柔又明媚。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高挺的鼻梁，紅紅的嘴唇。身上的風衣閃閃發光，讓她移不開眼。

他朝她伸出手，說：“帶你去個地方。”

莊夢自然而然把手放進他的手心，曾經還有些青澀懵懂的少年，如今就算是不說話，站在那裡，連頭發絲都在散發魅力。

她輕輕歎了口氣。

沈若初就笑：“怎麼？不高興？”

“沒有。就是覺得天太悶了，怕是要下雨。”莊夢打開了車窗，風吹得她的發絲到處亂飛。

她摸出一支煙來，沈若初眼疾手快把煙拿走，塞了根棒棒糖在她的嘴裡。

她瞪了他一眼，撅著嘴撒嬌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想再吃棒棒糖。”

“不許就是不許。”沈若初霸道的聲音傳來。

莊夢就不理他，轉過頭去看車窗外的風景。

時光跟著眼前的風景瞬移，她眯著眼，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沈若初有些拘謹地說：“爺爺奶奶他們回來了。”

莊夢疑惑地看他，手上不停，把包裡的東西拿出來，小心翼翼彆在自己的衣領上。

他繼續說：“他們從廣東過來了，說是要把家裡的事情移到這邊。”

莊夢看著沈若初有些得意，又有些欣喜的表情，假模假樣說恭喜恭喜。

他似乎看莊夢沒聽懂，臉色著急卻故意語氣輕鬆道:“我的意思是，我家還蠻有錢，物質基礎這塊你可以考慮考慮。還有…我爸媽也挺喜歡你…”

莊夢突然就笑起來。

她一直知道他是大少爺。

望著他有些窘迫的臉，說:“謝謝你啊，不過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你送我一程好不好。”

他乾咳了一聲，臉色恢複自然，不自然地說:“你跟著我走就是了。”

沈若初就偷偷摸摸過來牽著莊夢的手，她沒有拒絕。還是提醒他一句：“專心開車，我暫時還不想死。”

他像是突然有了得勝歸來的勇氣，胸口自覺地高高挺起，臉上是帶著打了勝仗的得意。

他把車停在比較遠些的位置，提醒她：“萬事小心，不要逞強。”

莊夢點了點頭，確認自己衣領上的夾子還在，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後。

這是一條全新的、她不認識的路。

兩邊的商店頗為古色古香，又有些老舊的模樣，沿著一條小道彎彎曲曲的延伸過去。一眼望不到頭。

風裡是厚重的灰塵味道。

酒幡和旌旗飄揚著，人越來越多，莊夢被包圍在裡麵。

沈若初慢慢地走，莊夢卻覺得到處都很好奇，什麼都沒有見過。她不自覺地朝著那攤子上花花綠綠的小東西走去。

在樣樣五毛的小攤上，那個光溜溜的芭比娃娃躺在紅白藍塑料布上麵，和許多亂七八糟的小玩意放在一起。

身邊擠滿了挑選物品的人，她看著身旁的小女孩，猶猶豫豫拿起那個光溜溜的芭比娃娃，抬臉詢問一旁蹲著的婦女。

婦女不耐煩地打斷她：“買買買！這個可以當飯吃嗎！老娘一天天掙錢很容易是不是！”

說著從女孩手裡奪過那個芭比娃娃，把它丟進一堆小玩意裡麵。

女孩嘴角的笑垮下來，眼裡全是淚水但不敢落下，埋著頭盯著那個離她隻有一點點距離的芭比娃娃，不再說話。

莊夢看著那個芭比娃娃，輕輕歎了口氣。

不過轉身的功夫，沈若初不見了。

莊夢突然有些驚慌，卻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沒關係的，他會找到我的。

沿著模糊的路朝前走，她看到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玩石頭，小小的幾粒石頭在她臟兮兮的手裡能翻出花來，便湊過去問：“小姑娘，請問你知不知羊城怎麼走啊？”

小姑娘抬起頭，溫柔的笑，臉上有幾個不起眼的小坑，額頭一道不大明顯的坑窪，身上全是青紫傷痕。衣服空蕩蕩掛在身上，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美貌。

莊夢看得有些呆了。

她指了指一扇門的後麵，說:“姐姐，你順著這扇門一直往前走就到啦。”

她摸了摸她的頭，也不知兜裡哪裡來的棒棒糖，遞給小姑娘說謝謝。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道了謝拿著棒棒糖跑了。

莊夢推開眼前那扇古舊的門，大門發出吱呀的刺耳聲，剛跨過厚重的門檻，卻恍惚看到沈若初站在另外一條巷子，與她遙遙相望。

她就朝著他喊:“我是不是可以從這裡出去？”

“去吧，我會找到你的。”他說。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