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買畫這條路子真的如其所願,教育中心他就工作辭了。一來他要把時間挪出來畫畫,二呢,當老師這個活兒,對高維嵩而言實在是勉為其難,他完全沒有繼承母親的天賦,急躁且沒耐心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做教育工作。
當然,高維嵩不想再繼續做下去了,不光是個人能力差,現在這個社會環境,老師不隻是傳道解惑之人。尤其對於培訓教育的老師而言,更是跟“師道尊嚴”這事掛不上鉤。
在好多人看來,因為你是拿了錢去傳道受業解惑,那你跟餐廳的服務員就沒有本質的區彆,乾得就是服務行業,作為顧客,我不但要看你的教學水平,還要看你的“服務態度”!叫你老師,沒叫你師傅,已經算是給你臉了呢!
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這邏輯難道真的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嗎?
作為從業者,高維嵩恪守職業道德,嚴格保證教學水平,但在“服務態度”這塊兒,絕對做不到位。論性格,他本就是個說話直率沒什麼耐心的人,就算小心再三,教學中“腦袋落家裡了”“蠢貨”、“笨蛋”、“真傻”、“狗屁”等貶義詞也是隨手拈來,對那些在繪畫方麵完全沒有興趣和天賦,卻硬被逼著學的孩子家長們,也是實話實說:
“孩子不愛學,您硬逼著也沒啥意思。實在不行就算了。藝術這東西講究天賦,不是刻苦努力就能成的。再說了,畫畫又不是剛需,培養興趣而已,彆太較真了!”
高維嵩一片好意,有的家長能理解,有的家長就很氣憤:
什麼意思?你敢說我家孩子沒天賦?你算老幾!再說這是當老師的該說的話嗎?還有沒有一點責任心?孩子不愛學,說明你這個老師教得不行!勸退是嗎?好吧,退學費!順便把我們耽誤的時間也退了!
因為這件事,教務處的主任不是不高興,而是很氣惱。把高維嵩叫去一點沒留情麵地數落了一通:
“上了沒幾天的課,就勸學生走人,高老師,你這是在給我拆台啊!現在招生有多困難你知道嗎?穩定生源,擴大招生,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生存下去!”
主任說的話不好聽,但高維嵩很理解。中心沒有生源,就沒有盈利,就沒法生存,教書育人也一樣得為五鬥米折腰啊。
理解歸理解,可心中的那份耿直戳在那裡,讓高維嵩渾身不舒服。如果真的還有更好的飯轍,這個飯碗他就放下了。該放下的不放下,最後就是害人害己。
從畫廊出來,已經過了吃飯的點。附近推著小車賣盒飯的大姐已經開始收拾家夥準備收攤了,見高維嵩過來探頭探腦,大姐便把剩下的菜盛了滿滿一盒,十二塊錢一份的盒飯要他十塊。
高維嵩並不想占這個便宜,都是最後剩的菜底子,亂七八糟混在一起,讓人毫無食欲。可看著大姐一臉的滄桑,高維嵩頓時有了同理心,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激情,讓他接過了兩個沉甸甸飯盒,坐在街邊的長椅上狼吞虎咽起來。
飯又涼又難吃,高維嵩沒餓到饑不擇食的地步,沒吃幾口就想把它們扔了。左顧右盼找垃圾桶的當兒,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竟然是春巧。心情莫名的喜悅了一下。
“高維嵩,乾嘛呢?說話方便嗎?”
電話裡傳來春巧親切的聲音,高維嵩慌不迭地點頭。
“方便!方便!你說。”
“那我跟你商量個事。我們係的蔣老師正籌備一場主題音樂會,級彆很高的,要做全國巡演的。整個班子基本已經搭上了,舞台設計這塊你有興趣嗎?他看過你的畫展,對你的風格很欣賞,覺得你的藝術理念跟他的設想很搭。”
“興趣當然有。隻是舞台設計這事我沒乾過,不是很有把握。”
高維嵩扔掉了飯盒,他知道這個機會肯定是春巧為他爭取的,所以很重視。
“這個我知道。隻是蔣老師要的設計,跟你理解的不完全一樣。你隻是做設計,出思路的那種,具體實施,由舞美團隊接手做。蔣老師想出新,不想用那些專業舞美團隊的設計,覺得太程式化了。他想找個專業畫家改變一下固有的形態,所以我覺得你行的。”
“你覺得我行我就試試。要不我去見見你們老師,當麵談談?”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們麵談好多事都能說得清楚。你下午能抽空來我們學校一趟嗎?”
“行,我現在在鼓樓附近,大概兩點左右就能到,到了聯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