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月把高維嵩夾過來的菜大口吃掉。

“我真是怵頭跟我媽開口說這事。這個唐筱啊，淨做這些讓人覺得特不齒，特low的事。不過你說的也對，我爸還病著呢，我不能讓我媽再因為我的事操心。回頭我跟我姐商量商量，讓她幫我一塊跟她說——菜還是煮不辣的好吃。你吃呀，光看我大快朵頤了。”

高維嵩往清湯鍋裡下了雜麵條。

“雖然很饞，想多吃，可必須得克製。前幾天胃疼真是煩死。我現在這麼多事，可是不敢得病。你吃你的，甭管我。我煮點麵條吃。噢，還有個事，還沒跟你說呢，下個禮拜我就搬家了。大啟托人幫我找的。大寺，坐6號線能到。”

見澹月的表情有些詫異，高維嵩繼續解釋到：

“按目前的情況看，他判緩的可能很大，就算判不了緩，也能辦得了保外就醫。我必須得先把地方找好了，定下來因為他出來，得有固定的住所才行。房子還挺好的，50多平的小兩室，我倆住足夠了。”

“以後你跟他一起住，負擔會更重了。”

澹月憂心忡忡地看著高維嵩，高維嵩聳了聳肩。

“沒轍。他隻有我一個親人，我不管他說不過去。經濟上雖然難些，但也還好吧。畢竟有個一技之長，讓我掙錢的路子還挺多的，不用靠著乾送外賣、送快遞這樣的體力活維持生活，知足了！”

既然是好哥們，高維嵩說話也就沒了顧忌。澹月苦笑一下，沒再說什麼。

一年前，他們相識的時候，高維嵩在籌備畫展，經濟上也是捉襟見肘，難得一塌糊塗。澹月為了給他買素包子，還曾在音樂學院跟人吵架，淚灑食堂。

可那個時候的貧窮，其實是假貧窮，是為了骨氣追求的一種磨難。不管是澹月還是高維嵩，都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刻意而為之的修行，是自覺自願的。

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真正的苦難來了，才發現曾經的過往真的沒有那麼難。

……

一頓飯吃得熱熱乎乎的，澹月補了中午沒吃飽的份額，高維嵩也是鬨胃口以來吃得最舒服的一頓飯。

高維嵩掃碼結賬，澹月沒掙競。出門路過平價超市，澹月讓高維嵩在外麵等著，買了兩兜子吃的。

零食是給自己的，方便食品都是買給高維嵩的。

高維嵩也沒客氣，說了聲謝謝就拿了過去。兩人溜達著往地鐵站走。

冬日的夜晚，北方的大街上很冷清，幾乎看不到什麼行人。天津也是如此。路上即便有人經過，也都是行色匆匆。

雖然氣溫已經是攝氏零下了，但沒有北風加持，再加上吃了火鍋這麼高熱量的食物，高維嵩和澹月雖然是溜溜達達地慢走，也並不覺得寒冷。

“你後期的設計要是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隨時找我。我沒你想的的那麼忙。”

澹月聽了高維嵩的話，點點頭。已經能看見地鐵站的標識了，澹月有些猶豫地站住了。

“老高，有個事我想跟你說說。我也不知道你聽了會怎麼想。其實我本來是不想替她傳這個話的，但是……我還是覺得……老高，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間不用那麼……那麼端著。不是，端著這詞用得不恰當，那個……唉，我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了，反正你知道她是好意，你現在這個情況，也確實需要幫助。向現實低頭是識時務，不算摘麵兒。”

澹月突如其來的一大通話，看似沒頭沒尾，但高維嵩全都明白了。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表現，隻是愣愣地看著澹月，表情甚是凝重。

高維嵩的表情讓澹月有些不知所措。

“我……真的是……我姐當初跟我提出來，想還你10萬，噢，不是還，是借，借你10萬，那樣你就能緩口氣，壓力也能小點兒。其實我是沒答應管的，可是……可是……”

“可是發現我真的過得有些潦草，就決定管了？”

高維嵩的聲音很冷，那種責備語調，像一股寒風刮來，讓澹月不舒服，還很尷尬。

“對，對不起啊，我知道我這麼說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對不起！”

路上的燈光並不算亮，但高維嵩還是看到澹月紅了臉。那一刻，他很自責，覺得自己特彆的不是人。用這樣的口氣回應女孩全部的善意，不是不知好歹，簡直不是個東西了。

輕輕歎了口氣，高維嵩的口氣變得很柔和。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對不起呀，月月，我不該這麼跟你說話。你和你姐的心意我領了。但這件事不是這麼論的。這錢不是一般的債，它是我爸欠下的血債。我已經非常虧欠春巧了，如果再拿了她的錢，這輩子我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