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想了一夜得出了最終結論,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李洛東有讀心術,還有二十的可能是因為他實在是心思縝密,已經窺破了朝月心中所想。這樣的糾結無濟於事,朝月終於在天蒙蒙亮時入睡,沒過一會兒李洛東便起身出門。
春獵總是開始得早。
……
等到朝月再醒來便要趕往宴席,將結束狩獵的人必然身著便於行動的騎裝,此時的她自然不可能大張旗鼓地換上那些太正式卻太拘束手腳的衣衫。而她的眼前忽然閃過李洛東的眼睛,沒多猶豫拿起了那身紅色騎裝。
“皇上說得對,娘娘穿著果然好看。”醒春在一旁驚呼一聲,往日雖然也見過他們娘娘穿紅色,卻沒有這般的……英姿颯爽?經過片刻的思考,她終於從詞彙庫選出這個詞。
朝月往醒春的額頭輕輕一點:“就你會說漂亮話,可不能遲了,快隨本宮去。”
……
宴席上各色交相輝映,少年郎意氣風發,平日裡不出大門的小姐們臉上也洋溢著欣喜或羞澀。朝月無需刻意去尋李洛東的視線,從她邁進了的一瞬間,李洛東就在注視著她。
不巧的是,有孕的麗妃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衣裳,上麵用金線繡了繁複的芍藥,一朵朵團在一處,好不嬌豔。但搭上她那滿頭的金飾,未免顯得累贅。
而才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的朝月則不同,騎裝上花樣極簡,沒有繡上綻放的春日之花反用了銀線製的柳,頭上則隻用一根白玉簪子束了發。既有女子的美,卻又添幾分颯爽,與熾熱的紅色相反的是眼裡融不進一絲的欲念追求的淡漠。
“娘親,這是何人?”側席上的一位妙齡少女偏頭問向身旁的婦人,那婦人早幾年的模樣朝月識得,正是那八王妃。
“皇上極為寵愛的寧嬪,你看皇上許她穿正紅便知道了。”
還有許許多多的議論,隻是朝月都沒留心去聽了,她不那麼在意彆人的評價,尤其在她無需為完成白月光的任務而委曲求全時。
李洛東見她漸漸近了,朗聲笑了:“賜座!”
“多謝皇上。”朝月落座於李洛東身側後,在桌下,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又握住了她。
“你穿紅色,好看,”李洛東稍稍湊近了些與她說,眼裡的歡欣之色不加掩飾,“這是西域新進宮的葡萄釀,我嘗了還不錯,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酒不醉人,稍微嘗些無妨,反倒是暖暖身子。”
朝月麵前的菜式似乎都是獨一份的,專門挑了她愛吃的:“多謝。”下意識地省去了稱呼,這種寸寸逼近的親昵,朝月本人後知後覺。
“臣弟敬皇兄。”一年輕男子從旁起身,遠遠朝李洛東敬酒,而李洛東淡淡應了一聲,飲儘了杯中的酒液。可這年輕男子尤嫌不夠,抬了抬手便喚上來一個男子。這男子麵上都是灰塵,身上都是鞭子抽打的痕跡。
“皇兄箭法精湛,我李朝子民都知,但是春獵時,皇兄好像沒使上全力啊,”朝月想起來了,這是九王爺李洛期,“不如再設些彩頭,也好給我們一個和皇兄較量的機會啊。”
朝月信李洛東的箭法,隻因那是她手把手教的,但是這李洛期咄咄逼人沒安好心,不管李洛東贏不贏都討不著好。贏了便會叫人說自己的彩頭都要爭,輸了則會讓人暗地裡嗤笑。
李洛東不著急回應李洛期的話,食指在朝月的掌心輕輕刮擦一瞬間,他正因阿姐擔心他而歡喜,哪有什麼空理那勞什子掃興的家夥。一時間整個席間歸於沉寂,朝月覺察手心的觸感,眼刀輕輕刮一下李洛東,隨後開口說道:“皇上閒時也教過妾射箭,不如讓妾試試?至於彩頭嘛,妾想向皇上討那一幅《春啟圖》,可好?”
這話落下,席間知情人又麵麵相覷,那《春啟圖》是皇上少年時贈予先皇後的,自皇後仙逝後便一直留在身邊。這寧嬪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覬覦先皇後的東西。
在一片吃驚中,李洛東笑著點了點頭:“若你贏了,便去朕那兒取。”說罷還抬手在朝月額間輕輕一點。
這下輪到李洛期難堪了,若贏了朝月,他倒落個勝之不武;若輸了呢?他們必然譏笑他連個不怎麼學過箭的妃子都不如。不過這李洛期還沉得住氣:“尋常比試中不夠刺激,便叫我這奴仆頭頂上頂一樣瓜果再來射箭,娘娘以為如何?”
朝月的臉色雖未變,心裡卻一下子厭極了這人,他就是指著朝月箭法不準鬨出人命,隨後大家也都失了興致,指不定這場比賽就進行不下去了。或者就算朝月射中了,接下去躍躍欲試者也有,隻要挑的水果夠小,總有人的箭會歪,到時候李洛東必然也會出言製止。
“既如此,那妾也不好說什麼,便挑王爺麵前的牡丹果(桂圓)吧,”朝月仍然笑意盈盈,隨後挽上了李洛東的手臂,“但妾有一請求,不知皇上準不準?”
挑選這樣小的果子已經叫在場之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還認為寧嬪好高騖遠異想天開,可寧嬪此刻還敢向皇上提要求,正是不怕死的。
“你說便是,隻要朕能做得到。”李洛東略略掃了一眼在場之人的神色,視線繼續停留在朝月的身上。
“若妾射準了,《春啟圖》也就歸了臣妾,後麵也無須在比了。這樣好的春日,妾可不想見了血,掃興得很。”反正人人都以為寧嬪驕縱,她也不介意用用這個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