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他剛才走得太急,不小心落到地上的。
“還有你的帽子。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工作?”
商澤似是真的不解,“時家不是給過你一筆千萬元的生活費嗎?”
原來,商澤並不知道他的銀行卡被凍結了的事。
也是,家醜尚不可外揚,尤其是時氏這樣的大企業,怎麼可能讓外界知道自己逼迫養子“淨身出戶”的事實啊。
“沒有。”
時尋秋的眼,定在商澤手中的那頂棒球帽上,他嗓音晦澀,停了好久,才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我沒有錢。”
他沒有告訴商澤自己病重的事實。
“我需要錢…需要錢生活,所以就來工地找活乾,我…我不知道這個工程是時家的項目,我…我不乾了,我現在就離開。”
時尋秋對自己的病和險些被人欺辱的事避而不談。
不是不想被關心。
而是他知道,他沒有資格和身份被關心。
“跟我去車上。”
商澤默了會兒,突然去拉時尋秋的手,時尋秋拒絕,他很想跟商澤說,你已經有時言了,就不要再接近我,給我希望了,可強烈的的自尊心卻迫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隻能渾身戒備得抗拒著商澤的觸碰,可又怎麼躲得開?商澤實在是太了解他,用力扯住他的胳膊,迫著他隨自己一起上車。
“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嗎?”
商澤不由分說地將時尋秋塞進副駕,將反光鏡打開,“自己看看。”
時尋秋稍稍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
被撕扯破開的領口不知何時又滑了下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根本遮不住皮膚,嘴角和麵上的淤青還沒消退,眼眶又不知從何時開始紅了一大片,看上去,實在算不上好。
商澤將車內冷氣打開,果然不出兩分鐘,時尋秋就受不了了,抱住胳膊輕抖不止。
“冷?”
商澤的語氣難得緩和下來,將溫度調高了些,同時從後座又拿來一件外套遞給時尋秋,“穿上。”
時尋秋僵手,猶豫了片刻,才接過了外套。
商澤個頭將近一米九,比他高不少,外套很大,隻能勉強掛在身上,但好歹是能遮住殘破的衣服了。
但卻遮不住從心底盈滿的羞恥感和屈辱感。
時尋秋低下頭默不作聲。
商澤則將車開出工地,漫無目的地行駛,不知道要去哪裡。
一股古怪而壓抑的氣氛在車中悄然蔓延,兩人都默契得沒有再開口,直到夕陽漸昏,商澤才停下車。
時尋秋望了眼窗外,車停在了江濱公園。
他從前寫生時偷偷跑來過這裡幾次,商澤便也跟在他屁股後頭過來,但商澤並不喜歡這裡,總嫌這裡人多很吵。每每這時,時尋秋都會好脾氣地解釋他為什麼喜歡這裡,或許是因為這裡比較有煙火氣。
每至晚間,長長的江道上就擠滿了遛彎的老人,散步的情侶,打打鬨鬨從眼前飛奔跑過的學生,一切都是那麼生動有趣,這是常年被關在時家大宅裡的時尋秋很難體會到的快樂。
那時候的時尋秋和商澤並肩而行,有那麼一瞬,也像是每對同他們擦肩的情侶一樣。
無關乎身份,無關乎家族和性彆,他們兩人,就隻是最尋常的…
一對情侶。
時尋秋不明白商澤為何會帶他來這裡,抬起紅腫的眼不解地看向商澤。
商澤已經搖下了車窗,江風透著股暖氣,將時尋秋的思緒吹得混亂。
“我沒有和時言在一起。”
商澤停了很久,突然說道,“今天和時言一起視察項目,也是因為我大哥的要求…”
“商澤,你愛過我嗎?”
時尋秋突然冷不丁地打斷商澤。
在一起的三年,他們做儘了情人間的所有事,商澤對他也從不吝惜,但唯獨,卻沒有說過一次愛他。
商澤不說,時尋秋也沒有再問過,但細想下來,就連每次上-床,商澤也總是喜歡用同一個姿-勢,讓時尋秋將頭埋在枕心裡,背對自己。
哪怕再激烈,都根本沒有認認真真看著他的臉,說過一次喜歡。
時尋秋也不知道他今天為何突然有勇氣去求一個答案,就好像是一個預感,如果他今天不問出來,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問了。
商澤顯然沒想到一向乖巧內斂的時尋秋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驟然怔住,薄唇動了幾動,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我懂了,商澤。”
時尋秋彎彎嘴角,輕舒了一口氣,隻是手卻抖得厲害,抖到在座位上摸索了好久才拿起了商澤拿上車的那頂,曾經送給他的帽子。
時尋秋抓住帽子,打開車門,低聲道,“我還以為,我到底…是不一樣的。”
“阿秋?”
時尋秋背影渺小,好像一瞬間就會被人海吞噬。
商澤也趕緊下車,追過去幾步,拿出一張銀行卡塞到時尋秋手中,“你不要再去工地乾活了,如果你缺錢,就先花我的,這裡有五十萬,密碼是我的生日。”
“不用了。”
時尋秋也不知自己在倔傲什麼,他隻知他的自尊又開始作祟,他不想接受一個,並不愛他的男人對他的施舍。
“阿澤,你說得對,我們已經分開,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