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柳·牆 牆外有牆,山外有……(2 / 2)

底層的光芒 斯中達克 5810 字 11個月前

在車上,小潔反複品味著女孩和陳老師的話。

她想在OI上取得成績。這是她的願望。

這也是鄭湖熟學長的願望。

這也是陳老師的願望。

她不禁想起電影《我和我的父輩》主題曲《如願》裡的一句詞——雖然《我和我的父輩》是20年代初的一部老電影,但這首主題曲卻成為了經典。

“我願活成你的願”

小潔一向反對一個人為了實現其他人的願望而活著。不過,這一次是例外。

她和鄭湖熟都來自具區二中。

或者說,都來自弱校,都來自較為“底層”的平台。

“變厲害”,或者說擺脫平台的限製,乾出一番成績,這是她的願,是鄭湖熟的願,是所有弱校OIer的願,是所有來自“底層”平台的追夢人的願。

至於陳老師,小潔不知道她所說的“幾乎完全相同的環境”具體是什麼,用“幾乎完全相同的方式追尋”的“夢想”具體是什麼,但她可以清晰的記得,陳老師的“那天”就是十五年前的“今天”,而“夯基1.0”提出的日子差不多就比“夯基3.0”早十五年。

也就是說她和陳老師都是“夯基”zheng策改革的親曆者。

如果把“夯基”zheng策比作“高層”的環境創造者,那她們所處的,就是“底層”的環境。

“走出那一步”,或者說擺脫“種種原因”,乾出一番成績,這是她的願,是當年陳老師的願,是所有“夯基”親曆者的願,是所有來自“底層”環境的追夢人的願。

既然如此,“我”的願,就是“你”的願,也是“我們”的願,所有的“願”交織在一起,實現了“我”的願,就實現了“我們”的願,那何嘗不把“我們”的願,活成“我”的願?

五彩斑斕的晚霞在天邊交織凝聚,映成一幅壯觀的抽象畫。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著,穿過具區城,越過五沐河,進入了延陵的地界。

不一會兒,車停了下來。

“到了。下車吧。”孫老師打開車門。

盧小潔緊跟著下了車,從後備箱拿了行李。

他們身後就是即將進行的江左省隊選拔考點江海大學延陵校區。學校旁邊是一座八層高的現代化玻璃幕牆建築,建築大門上方有“新區酒店”四個醒目的大字,這就是省選選手的住宿地點。

“我先去考點報到,領準考證和密碼條,你先去房間吧。”辦完入住手續,孫老師給了小潔一張房卡,自己徑直向江海大學校門走去。

小潔住在一樓,118房間,單人間。

她前兩天一直熬夜,非常困。加之房間裡燈光昏暗,她根本沒有心思看書複習。

她啃著帶來的麵包,站在房間南麵的玻璃幕牆前看風景。

其實也沒什麼風景。這地方算是延陵新區開發較早的一隅,已經經曆了四十多年的風風雨雨,相比旁邊新開發的中心大廈商圈可以說是非常破落了。小潔目力所及,隻有幾座較矮的公寓,還有幾堵已經褪了色的矮牆。

公寓麼,就是公寓。矮牆也沒啥特彆的,長得都一樣,隻是其中一堵旁邊隨意的靠著一棵柳樹。

然而,那棵柳樹怎麼也不會想到,如此平凡而不起眼的自己竟然會引起小潔的注意。

那株柳樹雖然不起眼,但卻有一點非常奇特——它的樹乾。樹乾不是筆直的向上拔高,也不是向著太陽所在的南方努力生長,而是向背離太陽的北方彎曲。更為奇特的是,越往上,彎曲的程度越明顯,甚至幾乎是“躺平”的狀態。

是什麼力量促使它這樣選擇?

這個問題的答案似乎顯而易見。是牆的力量。誰叫它南麵正好有一堵牆呢?

那為什麼到了高處,到了與牆體分離的地方,明明可以重新向南去,它還要拚命向北生長?

小潔凝視著那株柳,想了半天,隻能給出一種解釋——它的形態已經被牆塑造。向北,已經成為了它不可磨滅的屬性。

她不禁回想起一年多前做的那場夢,還有那個“自己”說的話。

“他們不屬於你,而真正創造你的卻是它們,而不是你自己……”

是的,“牆”不屬於那株柳,但這株柳的形態的的確確是由牆塑造的。

她從來沒有如此鮮明地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正意義。

曾經與她同行的他們,又何嘗不是這樣?

她清晰的記得,高一的那個晚上,一向支持自己的陳老師竟做出了那種“兩麵派”行為;初三下半學期剛開始時,班主任曾就是否繼續信息競賽的事情與前嘉禾、範勵耘還有朱儀征三人爭論了好久;一向最疼愛自己的父母,也為了此事與自己有過無數次爭吵與摩擦,甚至不惜打斷了自己賴以前進的小腿……

老師,家長,何嘗不就是那堵“牆”?

那另一個問題又來了——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做那堵“牆”?

是的,他們自己肯定不想這樣做,小潔想。或許,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那株“柳”,被迫的被某些外物所塑造?

那,那些外物又是什麼?

“龍主任”,“夯基計劃”,“FCC”……一係列事物的名字如泡泡般湧進了她的腦海。

天哪……

小潔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她不由的環顧四周,不知是事實還是幻覺,眼前熟悉的一切,全都化作了一堵堵“牆”,一株株“柳”,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有形的也有無形的。

它們是“牆”,塑造著不屬於它們的事物。

它們同時也是“柳”,被不屬於它們的事物塑造。

牆外有牆,山外有山。

正入萬山圍子裡,一山放出一山攔。

正當她陷於一種驚奇與悵然若失中時,那株柳樹的一個細節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它的主乾向北彎曲,但有一根“不聽話”的枝椏,卻義無反顧的向南生長。沒錯,它確實遇到了牆的阻擋,但這正是神奇之處——

那堅不可摧的牆上,與柳樹枝接觸的地方,竟然出現了幾道裂痕。裂痕不深不淺,不寬不窄,恰能容得那枝椏向南鑽出。牆的南麵,柳葉鬱鬱蔥蔥,儘情的享受著陽光的滋養。

小潔不由的發出一聲驚歎,驚歎裡不光有驚訝,還有欣喜。

“不過,任何事物都是有弱點的,我也不例外。”

她一直在苦苦尋找這個弱點,而今天,她親眼見證了這個弱點被突破的情景!

其實,她想,她一直在見證。哦,隻不過他沒有成功而已——他被封控在了魔都。

那,與其做一個見證者,苦苦等待他成功的那一刻,還不如自己成為那個“枝椏”。明後兩天,就讓自己做第一個突破的人吧。

就在這時,她身後的門鈴響了。

她推開房門。是孫老師,手裡拿著秩序冊和她的準考證。

她鄭重地接過準考證。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一張準考證竟然會有如此沉甸甸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