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入年惜字如金地提醒:“轉行。”
聞言,林聽有些茫然,反應了一會兒,才回想起先前江入年的招攬,就在不久之前,不過她明確拒絕過。
這是第二次。
林聽客氣道:“江老板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想搶你生意。”
江入年啊了一聲:“自信過頭可不是好事。”
“……”
江入年這人好端端的。
可惜長了張嘴。
他這神情極為目中無人,不過林聽沒想和他計較。
她習慣性抬手去摸額頭上的鼓包,還沒碰到就被江入年攔了動作,他握住她的手腕,緩緩往下壓。
“還碰,不想好了是吧。”
一副訓小孩的口吻。
林聽小聲反駁:“都快好了。”
江入年仍舊看她。
須臾。
江入年收了手上的力道,任由林聽的手臂垂下,與此同時,他腰彎下來,這個高度,正好可以和林聽平視。
“彆忘了你是債主。”
所以呢?
林聽微仰著下巴,眉眼清晰,黑白分明的眼底藏著江入年的影子。
“保重好身體。”江入年目光下滑,停在她紅潤的唇上,下一秒,他的虎牙若隱若現:“不然以後,怎麼向我討債?”
林聽完全沒想到他會提這個。
說完,江入年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聽見了沒,林軟軟。”
過了一陣兒。
“聽、聽見了。”林聽彆開眼,往旁邊退了一步,藏在頭發後麵的耳朵隱隱泛紅。
模樣局促。
之後陷入沉默。
江入年神色稍頓,情緒明朗。
他主動提:“離這麼遠乾嘛?”
“……”
林聽抿了下唇,溫順地邊挪邊說:“工作的事不用你為我操心,找不著合適的我還能多休息幾天,也挺好。”
江入年語調閒散:“這就躺平了?林老師,你還挺樂觀。”
林聽當他這是誇獎。
江入年偷偷看了她兩眼,嘴角彎起。
“也不是非要管你,你不喜歡,那我就不管。”江入年難得認真一回,語氣還挺慎重:“不過這兩天總能在網上刷到你,自己注意著點。”
林聽不解:“注意什麼。”
她還沒有當一個公眾人物的思想準備。
“你火了林老師,而且目前來看,你必須接受這局麵。”
林聽默了幾秒,顯得極為平靜。
江入年邊走邊提:“真不用我幫忙?”
林聽看向他,目光專注:“為什麼幫我?江入年,你跟我是什麼關係?你現在是以什麼立場、什麼身份,來跟我說這件事?”
明知道她的意思,不是他想的那樣。
卻還是希冀。
江入年一時回答不上來。
他垂睫,語氣敷衍得像是在說不跟她計較:“粉絲。”
“……”
一直覺得和江入年的關係曖昧。
於是便小心翼翼地,想著和他循序漸進地拉近。
可到頭來。
她怎麼反倒成了心急的那個?
這會兒,林聽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頓時感到難堪,便掩飾般地扯了句:“那我挺榮幸。”
說完,林聽自顧自先走。
江入年站在原地。
良久,他低聲喃喃了句:“榮幸的,是我。”
原本還放心不下。
如今聽了林聽的想法,江入年總算鬆口氣。
隻要她願意。
無論什麼角色,他都可以承受。
無所謂名分。
之後江入年依舊每天過去,依舊堅持給林聽帶個水煮蛋敷額頭,但收斂很多,至少不會整天賴在林聽那兒。
最多呆一會兒。
畢竟,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大概又過了兩天。
林聽額頭上的包差不多消腫,在浴室洗漱完,終於可以不戴帽子出門。
訂了明日的機票回去。
剛收拾好行李,林聽側頭看去,沈引弟發來微信。
沈引弟:【起床了嗎軟軟?也沒什麼事,媽媽就是想問問你缺不缺東西,媽媽前段時間彈了一床新棉被】
過了幾秒。
沈引弟:【看我這記性,大夏天的說什麼棉不棉被的,軟軟,媽媽就是想給你點什麼東西。】
沈引弟:【我們見一麵吧,好嗎軟軟。】
沈引弟對她的關心,太殷勤。
顯得刻意。
也來得太遲。
隻在很久以前期盼過。
可如今,她就是覺得沒什麼必要。
思來想去,林聽最後還是忍不住向心軟妥協,跟沈引弟約了個見麵的地點,之後進屋稍微收拾了一下。
出門前,她再度戴上帽子。
是個晴天。
以為下次見麵遙遙無期,沒想到這麼快,沈引弟挑了家火鍋店。
半個鐘頭不到。
林聽走進去。
沈引弟也注意到她,目光裡帶了點欣喜。
“軟軟。”
林聽走到桌邊,拉開木椅坐在沈引弟對麵,帽簷壓得很低,隻有一半臉是亮的。
這會兒,林聽也不知道說什麼,乾脆低頭燙杯子。
對於沈引弟的寒暄隻做簡單回應。
說了這麼多,沈引弟隻字未提那件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林聽注視著水流,腦袋逐漸放空。
掩耳盜鈴罷了。
再怎麼掩飾,被針刺了一次,始終生了裂縫。
聊了一會兒,沈引弟忽地安靜下來,過了兩秒:“這兩天你住哪兒?”
林聽答:“酒店。”
“酒店那多不安全啊。”沈引弟看著她,目光中藏著渴求與期待:“要不然你搬過來跟媽媽一起住吧,家裡正好有——”
話還沒說完。
“不用了。”
沈引弟追問:“為什麼?”
“我明天一早的飛機。”語氣極為平靜,林聽客氣道:“隨便將就一晚,就不麻煩您了。”
周圍被隔絕開。
沈引弟垂下眼,後背跟著鬆垮下來,似是想了很久很久,但從嘴裡說出的每個字都沒有底氣:“本來媽媽是想聽你的,和你儲叔叔離婚,可昨天晚上,他跪在媽媽麵前保證,他說他以後不會再犯了。”
窗外人影走過。
林聽收回眼,嘴角彎起的弧度譏誚。
“你信了。”
沈引弟不說話。
林聽下意識加重咬字:“是嗎?”
“……”
“你選擇原諒。”林聽徹底平靜下來,語氣裡不摻雜多餘的情緒:“其實你的事,也不用特地過來跟我說。”
慢慢開始回憶。
從小到大,讓她感到痛苦的。
隻有沈引弟。
她的軟弱。
她的一意孤行。
林聽從來沒有機會乾涉。
這次也一樣。
“不管怎麼樣,我都尊重你,但如果你是想得到我的諒解……那你覺得我該這麼辦?真的沒什麼必要,何況也沒什麼意義,不是嗎?”
沈引弟瞬間紅了眼,想去抓林聽的手。
林聽先她一步,把手放在膝蓋上:“還有彆的想說嗎?”
沈引弟不說話。
林聽的語速極慢:“你找我來,沒彆的事吧?”
沈引弟無聲默認。
這樣的結果,林聽絲毫不感到意外,停頓片刻:“保管好銀行卡,下次彆再替他還債。”
什麼銀行卡?
沈引弟聽不懂,剛張了張嘴,手機響起來,林聽下意識看過去,誰知沈引弟立刻把手機拿起來。
“等會兒回去。”
“我現在在外麵……”
語氣略帶隱瞞。
林聽垂眸,握住杯子。
以往總會覺得愧疚。
印象裡,沈引弟無數次的退讓。
是不是有她的原因?
是不是她沒有做好?
是不是她做得不夠好?
比起林蓓,任何一個姑娘,似乎都比她對自己的母親負責。
可她還是要走。
她做不到陪伴在這樣一個人身邊。
她會瘋。
掛掉電話,沈引弟臉上出現為難的神色,遲疑半天。
林聽收斂情緒。
“你先走吧。”
沈引弟站起來,隻覺得抬不起頭。
離開時,她連脊背都是彎的。
林聽用力抿了下唇。
又有什麼用,沈引弟的選擇與之前相比並無二致,她從來不是她的首選,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如今她有獨立的能力,不用再依附於任何人。
想到這兒,林聽強迫自己開心一點,試圖把壞情緒消化掉。
她也不著急走。
這一大桌菜,總不能白白浪費。
鍋底沒選好,食材味道很淡。
但林聽仍慢吞吞地吃著。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木然,拿筷子夾東西的動作也很機械,像是被指派任務一樣,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東西。
卻止不住喉間發澀。
“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不乾就不乾,想不到我們江校草還有吃回頭草的一天。”
林聽聽不進周圍的聲音。
“今兒非得好好敲你一頓!”
江入年沒反應。
注意到江入年停頓的目光,旁邊的朋友便順勢看過去,隻覺得林聽的模樣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店員還在詢問人數。
江入年抬腳,直接往林聽所在的方向走去。
這會兒還沒走到。
“林軟軟。”同時,江入年摘掉林聽的帽子,接住她背後垂落下來的青絲,目光與她的回眸對上,漫不經心地說完:“誰給你的膽子吃獨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