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意識到什麼,林聽好奇地問:“那他為什麼要聽你的。而且他對我也很客氣,雖然可能是他比較講禮貌,但總感覺他客氣過頭了。”
“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僅此而已。”江入年神色如常,繼續說道:“你說的那些是他看在我幫過他的情分上,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彆的交情。”
林聽沒想到還有這層關係。
“你幫過他什麼?”
“上學那會兒借了點錢給他。”時間久了,江入年忘了具體的數額,不太確定地說:“幫他還了校園貸。”
肯定不是一筆小數額。
否則,也不至於讓張新洲記這麼久。
林聽下意識:“那他還挺講義氣。”
江入年適時降低車速,語氣有了些變化:“誇誰呢?”
還沒等她說話,旁邊的江入年再度開口:“你怎麼不誇我?”
“……”
林聽想了想:“江入年,你連這都要爭啊?”
江入年動了動唇:
“勝負欲。”
順著聲音看過去,林聽目光定格在江入年的臉上,片刻後,她邊笑邊說:“那我們講義氣的江入年同學,等下能不能陪我一起上去?”
江入年餘光瞥了眼她的臉:“你這是在需要我?”
看穿了他這欲擒故縱的把戲。
“是啊,我需要你。”怕影響到他開車,林聽沒動,就隻用眼睛盯著他:“所以你答不答應嘛?”
江入年還端上了:“我考慮考慮。”
過了三秒。
“看在你是我對象的份上,我答應了。”
沒把江入年這副裝模作樣的模樣放在心上,林聽高高興興地收回眼,心情就跟棉花糖一樣又軟又甜。
輕輕一碰就化了。
車子停到寫字樓樓下的車庫裡。
剛下車,林聽忽然聽到江入年的手機鈴聲,轉頭看去,江入年一言不發,但麵無表情的臉龐下透著一絲冷硬。
像是在忍耐什麼。
等電話掛斷。
林聽再度把車門打開。
她坐進來,握住他的手:“怎麼了?”
江入年表情不太對。
“我要去處理點事,就不上去了。”聲音聽著很克製,江入年抬起另隻手,拍了拍她的肩:“你去吧。”
順帶把手抽出來。
林聽看了他兩秒。
“好,那你有事跟我說。”
從車裡下來之後,林聽右眼皮一直跳,滿腦子都是江入年剛才的樣子。
江入年這人,雖然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但其實情緒不外放。
任何事隻會悶在心裡。
莫名的,她的感覺越來越不安。
到底出什麼事了?
林聽腳步停住,下一秒,她轉身折回去,可還是晚了一步,隻來得及看到那逐漸消失的車牌號,她喘著氣,立刻給江入年打了電話。
“喂。”
江入年:“怎麼了?”
林聽扯了個謊:“我找不到路了。”
江入年:“彆急,我讓張新洲下去接你。”
林聽喊了他一聲:“江入年。”
後麵沒接上彆的內容。
許是猜到了什麼,江入年又說:“我沒事。都是我能解決的事,你好好上去跟同事見麵,下午好好玩。”
聽著他的聲音,林聽的不安感消散大半:“嗯。”
江入年:“彆多想。”
林聽:“嗯。”
剛出車庫,下樓接人的張新洲就發現了林聽。
張新洲一路小跑,半張臉埋在外套裡:“林聽,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江入年呢,他沒跟你一起嗎?”
四周沒有彆人。
視線停在張新洲身上,林聽禮貌地點了下頭:“他送我來的。本來我們要一起上去,隻不過他臨時有事,所以先走了。”
“好你個江入年,真把老子當跑腿的了。”小聲嘀咕完,張新洲又想到江入年發給他的微信:“沒事兒啊。你跟著我,我帶你上去。”
林聽說:“我認識路。”
說好的迷路呢?
但這會兒,看林聽走得極為順暢,確實不像迷路的樣子,許是江入年消息傳遞有誤,張新洲也沒多想,立刻跟上去。
兩人隨意地聊著天。
這期間,林聽對工作室的情況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工作室的團隊業務主攻配音、配音指導、音頻後期等多方向,同時還運營著幾個新媒體賬號,致力於打造多元一體的服務模式。但就目前而言,工作室的規模不算太大,算上林聽也就才十個人。
成員基本上是90後,都很年輕。
上了電梯,之後張新洲忽地想起一件事:“對了,你有花名嗎?”
林聽搖搖頭:“沒有。”
“那你要不要想一個?”看著林聽的側臉,張新洲忽然覺得有些惋惜,她不露臉太可惜:“還是說,你就想用林聽這個本名?”
“我用本名吧。”
“也行,那等我跟你介紹工作室同事的花名。”
恰巧電梯門開了。
這一層共有兩家公司,出了電梯之後左拐,再繼續直走,很快便看到掛在工作室門上的logo,以原木為底雕刻出來的大字
——聲意興隆工作室
林聽愣了下,腦子裡莫名想起“醉生夢死”燒烤店,這倆名字都挺彆致的,她就隨口猜了猜:“工作室的名字,該不會是江入年取的吧?”
張新洲:“不是。”
林聽繼續猜:“那是傅柏林嗎?”
轉過頭,張新洲詫異:“你怎麼知道?”
“……”
難怪這倆人是朋友。
風格這麼像,都不太正常。
“猜的。”把這話題一筆帶過,林聽溫和道:“我們進去吧。”
張新洲便不再過問了。
直接帶她進去,雖然大家素未謀麵,但之前在工作室的總群裡都交流過,老員工都知道有林聽這麼個人。
這會兒還聽到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我昨天跟風櫃兩個人去吃去火鍋,彆提了臥槽,我剛坐下就被粉絲認出來了,我倆賊尷尬,那男的非說我是他老公。”
“彆他媽惡心我南郭子綦!”說話這人叫鷦鷯,正閒閒地抱著手:“但凡有兩顆花生米,你都不會醉成這樣,還老公?就你長得這逼樣兒!”
“草!老子英俊瀟灑玉樹臨——”
聊天忽然中斷。
話還沒說完,南郭子綦撩頭發的動作定格住,視線停在林聽身上,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風起雲湧,風華絕代!”
“啥玩意兒?”
“哎哎哎,你彆看彆看!”
鷦鷯轉頭,順著南郭子綦的目光看過去。
林聽是新麵孔,一出現,很快就成為了焦點。
前一秒還在聊天的眾人紛紛將視線投過來,看了看林聽,又看了看張新洲,最後都把目光落在林聽身上。
林聽下意識拂了下發絲,將之夾過耳後。
停在平時開大會用的會議室前麵,張新洲聲音洪亮地道:“跟大家介紹一下吧,我身邊這位大美女,林聽。”
聽到“林聽”這兩個字,很多人都反應過來了,齊齊圍上來,七嘴八舌地開始自我介紹。
“hello林聽,我南郭子綦,你叫我南郭就行。”
“我叫風櫃,他們都叫我櫃哥,你隨意哈。哦對,我那次聽你錄的音真的是絕了,就印象很深刻,你配得是真好。”
“啁啾。我們都本地人,今兒老鄉見老鄉特親切,不過你還真彆說,說不定我倆以前就在某個巷子口碰到過呢。”
“得了!這part就可以過了!”
“忘記了!這張臉我隱約在夢裡見到過,該不會就是林聽吧。”
“就是林聽哈哈哈哈哈。”
“擱這兒養魚呢啁啾,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彆把人給嚇著了,還有你鷦鷯,瞎起什麼哄?”
“……”
“還有我還有我,我叫嗬嗬!”
……
工作室同事的招待實在太過熱情,林聽一時招架不住,腦子空白了一瞬,有些無所適從,但很快被這融洽的氣氛所感染。
自然而然便融入了。
好半天,林聽才終於插上嘴:“大家好,我叫林聽,雙木林,傾聽的聽。”
同事們個個是社交悍匪,林聽跟著他們混了一個下午,就跟仿佛認識了好幾年一樣,熟得透透的。
原本擔心的種種問題也沒有發生。
在此歡快的氛圍下,林聽一個下午的心情都很好,也大致熟悉了工作室的情況,沒費什麼力就達成了此行的目的。
還被塞了一堆零食。
快到五點。
林聽心裡掛念著某人,主動跟張新洲提了下,然後找了個適宜的機會,禮貌作彆:“不好意思各位,我還有彆的事,所以得先走了,今天非常開心能和大家在一起聊天,真的非常開心。實在不好意思,我確實趕時間。”
“沒事沒事,有事兒你就先走,我們很隨意的。”
“對對對,我們都很隨意的。”
“你去哪兒啊?正好我們張哥有車,讓他送你一程唄。”
張新洲轉頭:“江入年來接你嗎?”
“嗯,他來接我。”雖然還不確定,但林聽不想麻煩彆人:“那你們繼續,我自己下去就行。”
出了電梯,林聽依舊低著頭,從剛才起就一直盯著手機屏幕,盯著聊天框看,這都半天過去了,江入年還沒回複她的消息。
她莫名感到心慌。
這念頭剛出現,消息便彈出來了:【晚上不回家,我去跟張新洲說一聲,讓他送你先回去】
林聽:【不用】
林聽:【我剛拒絕了人家,你來不了的話我打車回去就行】
總感覺他有什麼事。
林聽:【那你先忙】
林聽:【我在家等你】
江入年:【乖】
對話到此為止,林聽站在原地僵了好一會兒,滿腦子都被胡思亂想的念頭占據,她閉眼做深呼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攔了輛車,一個人回到公寓。
臥室裡很安靜。
洗完澡躺在床上,過了很久,依舊睡不著,燈已經關了,林聽裹著被子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她控製不住般地喟歎。
內心完全無法逃避。
她真的、真的好想江入年,越來越習慣和江入年同床共枕,從適應他到離不開他,這中間隻隔了極短的時間。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林聽拿起手機,點亮屏幕,盯著江入年發過來的那個“乖”字看了很久,隨後,她在輸入框裡輸入“你睡了嗎”,下一秒馬上刪掉。
第二次,“我有點睡不著”,很快便再度刪掉。
第三次,“江入年,我好想你”,猶豫了下,她還是全部刪掉了,順帶把手機放下,最後什麼消息也沒發出去。
枕頭有他的氣味。
側著身,林聽抱著枕頭,情不自禁地把身體蜷縮起來,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漸漸睡了過去。
今晚沒有月亮。
另一邊,江紹伯生前住的小洋樓燈火通明。
江老爺子生前喜靜,臨走前留下遺囑,葬禮從簡,此時,白天前來吊唁的人都已離開,院子裡安靜無聲。
江入年一身黑衣,已經在靈堂前站了半宿。
忽地,腳步聲響起。
院中出現的男人身材高大,約莫五十歲的年紀,同樣一身黑衣,視線順著往上看,他的眉眼深邃,但眼角生了細紋,增加了年齡感,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形象給人的感覺很不好接近,尤其是不笑的時候,顯得冷漠而強勢。
“江贖這個名字你就算再不喜歡,也得給老子用一輩子。”
用一輩子。
贖一輩子的罪!
江入年沒有回頭:“這事兒我沒得選。但入年是爺爺取的字,和你沒關係,少當著他老人家的麵發瘋。”
“……”
“江錦河,彆讓我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