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六點,天微微亮。
林聽緩緩睜開眼。
這一宿,噩夢連連,她精神還恍惚著,第一反應是伸手摸手機,點開後,仍是昨晚沒關掉的聊天界麵。
此刻沒有任何動靜。
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在這期間,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林聽條件反射般地滑動手指,翻到最下麵。
很快便失望了。
不是新消息,不是江入年。
而是垃圾短信。
思緒亂七八糟,這會兒也沒心情理會其他任何事,林聽放任腦袋放空了片刻,猶豫著敲:
【早安】
【我去上班了哦】
等了很久。
林聽起床洗漱,然後坐在化妝台前化妝,手機屏幕一直亮著,化一會兒,她就時不時瞥一眼。
過了須臾。
江入年:【早安】
頂端的“對方正在輸入”吊人胃口,耐心等了一會兒,林聽打字回道:【我在家裡留了飯菜,在冰箱裡,你回來熱一下吃】
江入年:【好,再說】
林聽忍不住給他發語音,可憐巴巴的:“你今天也不回來嗎?”
擔心他,想看看他,又怕打擾到他。
林聽糾結的期間,江入年電話便打過來了。
林聽趕緊接了:“喂。”
對麵靜了一會兒。
江入年開口:“昨天忘記問你了,去工作室還習不習慣?有沒有不喜歡的同事?他們對你好不好?”
林聽實話實說:“同事很好,一切都很好。”
江入年:“那就行。”
下一秒,林聽直接問:“你在哪兒?”
你在乾什麼?
你現在好不好?
“在爺爺這兒。這幾天你一個人在家,睡覺前要記得鎖好門。”想了想林聽的習慣,江入年繼續叮囑:“不許熬夜。”
林聽點頭,提醒:“你也是。”
“好。”江入年聲音聽著很乖:“最晚後天回。”
也算有個盼頭。
林聽眼睫垂下,視線停在手腕的平安扣上,她發現自己現在似乎把所有情緒都給了江入年:“我會在家一直等你。”
江入年:“嗯。”
之後連續兩天,兩人就在微信裡互發早安、晚安,與尋常沒什麼不同。
十一月剛到,初雪如期而至。
林聽剛錄完音從棚裡出來,一抬頭,就看到窗外紛揚的雪色,無數點白在空中被風吹亂,緩緩降臨。
仿佛毫無重量地落進來。
張新洲走到她身邊,冷得直搓手:“找找感覺,我看你活潑起來有點手忙腳亂的,還得再自然一點。”
林聽也知道自己配鬨騰的角色很吃虧,但凡事都得嘗試。
“我調整下狀態,等會兒再返吧。”
想進步、想突破,就不能一直呆在舒適區。
林聽的認知很清楚。
張新洲把手放到嘴邊哈氣,隨意道:“不過你已經配得很好了。”
林聽溫聲:“我可以更好。”
“……”張新洲看了她兩秒:“我現在才發現,你跟江入年其實還挺像的。”
“?”
“倒不是一模一樣,你比他好相處,也和藹可親多了,就是這骨子裡的倔勁兒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張新洲自愧不如:“但把自己逼得太緊,繃成根弦,太累了。我覺得沒必要。”
有嗎?
可在林聽的印象裡,江入年還挺懶散的,她從未見他對什麼有過執念。
當然,她得除外。
林聽好奇:“他以前很倔嗎?”
“現在也倔。”過了這麼多年,張新洲覺得江入年沒變:“而且啊,何止是倔,簡直慘無人道地追求完美。關鍵是,江入年對身邊的人狠就算了,對自己更狠,又認死理,知其不可而為之說的就是他。”
迂腐!
頑固!
林聽沒有說話。
張新洲又補了句:“但人是好的。”
又說了會兒,他嘟嘟囔囔地溜進棚裡取暖去了。
同事們點了熱可可,順帶也給林聽點了一杯,林聽喝了一口,感覺太甜了,把熱可可放在窗邊,她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發給江入年。
林聽:【你看,下雪了】
隻過了一秒。
恰好在看手機,江入年回得很快:“才看到,是很漂亮。開心嗎林軟軟?”
林聽:【很開心】
江入年:“那我也開心。”
對話連起來,他這回答的邏輯好像是因為她開心,所以他才開心,可她聽他的聲音一點也不歡喜,還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仿佛再難以掩蓋。
江入年很少這樣。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出了事。
林聽斟酌著字眼:【我們說好了一起看初雪。】
江入年:【回家等我】
江入年:【今晚,我回來陪你】
這時,嗬嗬恰好看到林聽在窗邊站著,便走過來湊近了瞧,踮起腳看到她在和誰聊天,調侃了一句:“你男票啊。”
林聽轉頭:“嗯。”
故意碰碰她的肩膀,嗬嗬提了句:“聽說追你男票的人加起來能繞地球三圈,真有這麼帥嗎?啥時候帶過來認個臉?”
林聽現在心情很好,笑著:“我問問吧。”
其實,她第一次就要帶江入年一起來的,隻不過中途發生了意外,但按照她對江入年的了解,這要求不難實現。
“對了。”嗬嗬抬手,搭在她肩膀上:“需不需要來個人給你傳道授業解惑呀?就比如,教你怎麼做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林聽笑:“好呀。”
……
收工之後,林聽婉拒了工作室的聚餐邀請。
沒多久就回到家中,她回臥室把窗簾拉開,然後搬了張椅子趴著,視野很開闊,正對著小區樓下。
時間還早,但她一步也沒離開。
等到天都黑了。
路燈亮起,林聽才再一次看清,某一刻,仿佛瞧見了什麼,她的視線定住,確認了兩秒之後蹭的站起來。
什麼都顧不及了。
她很迫切,直接轉身跑出去。
無序的雪花,江入年隻身置於在其中,雙肩覆白,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很冷,可他不想這樣去見林聽。
那天分開後,他再沒合過眼。
他太狼狽。
沒有一絲優雅。
這場雪似也在肆意嘲弄他,故意不讓他好過。
他卻無法對抗。
唯有承受。
一切都雜亂無章。
林聽穿過那些而來,透著鏡花水月般的不真實感。
江入年僵住。
她跑得氣喘籲籲,張開雙手抱住他那一刻衝勁十足,如同要把他體內的陰霾全部撞碎,帶著暖人的光和熱。
雪花落在掌心,全部融化了。
抱了片刻,林聽輕聲:“下雪了。”
“……”江入年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到自己的,手臂抬起,輕輕落在她的腰上:“下雪了,就這麼開心。”
林聽說:“才不是。”
她開心才不是因為下雪。
是因為他。
因為看見他了,所以這麼開心。
但一想到江入年這幾日的“失聯”,林聽就莫名有些委屈:“不過,確實有一部分開心是因為下雪。”
江入年輕哂:“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