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就是。
她鬆開口,下一秒,用自己的腦袋撞上他的下巴,結果他剛好側頭,手指就不小心刮到了他的耳朵。
真的軟。
他還笑:“傻不傻?”
“……”
感受到臉部的拉扯,林聽思緒斷開,抬起眼,恰好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噢,說得也沒錯。”
林聽:“?”
江入年直接說:“是有人說過我怕老婆。”
雖然這話帶了點窩囊的意味,但他好像還挺引以為榮的,嘴角的弧度就沒壓下去過,一直在笑。
林聽小聲嘀咕:“油嘴滑舌。”
兩人開車去了商場,逛了一圈珠寶店,最後江入年挑了款五克拉的對戒,林聽問導購員戒指上能不能刻字。
導購員:“可以的。”
林聽:“今天能弄好嗎?”
導購員:“可以的女士。”
好不容易來一趟,林聽有點懶得折騰了,轉頭詢問江入年的意見:“我們在這兒等一會兒吧。”
江入年:“好。”
林聽把要刻的字寫在紙上。
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等待的間隙,林聽隨口提起:“對了,那等會兒,我們還是去昨天那個墓園嗎?”
江入年眉眼動了動。
“她不葬那兒。”
聞言,林聽下意識以為他的母親是葬在了另一處墓園。
沒繼續問下去。
想著坐這兒乾等也是浪費時間,她聲音柔和:“聽說以前的姑娘愛好文雅,不僅會琴棋書畫還會刺繡品茶,雖然我沒見阿姨,但一般而言,男孩子更像母親。”
江入年側頭看她。
林聽溫聲:“你這麼好,我便覺得她一定是位雅人深致的女子。”
說完後,她握住他的手,主動靠近。近距離注視他的眉眼,視線稍停,而後她繼續道:“她若還在世,一定是位很好的母親。”
江入年眉眼舒展開。
“會的。”
兩人沒有很忌諱這個話題。
“不過,你第一次帶我去。”光是想想,林聽就有點緊張:“剛剛在來的路上,我看到一家花店,要不要帶一束花給她?”
江入年都聽她的:“行。”
兩人便出了珠寶店,坐扶手電梯下到一樓,在出口的位置找到那家花店,林聽拉著江入年走過去。
每逢周一,花店的生意都很冷清。
江入年跟在林聽後麵,很快,她便挑了最好的十九枝白菊,又要了幾枝小菊,用黑白包裝紙包好,而後抱在懷裡仔細整理著。
看出林聽很緊張了。
江入年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忘記告訴你了,我們今天去不了。”
林聽動作一頓,抬起眼:“為什麼?”
“我的問題。”江入年繼續揉著,順勢抬起她的臉,看著她:“你接著弄,弄完給我拿著。”
沉默片刻。
林聽仍有些猝不及防,像是開學前一天晚上忽地收到學校發來假期延長的通知,她遲疑了下:“花放不了太久的。”
“不會枯掉。”
說完,他頓了下:“明天。”
林聽想了想,抱著花說:“那也行。”
時間空下來。
兩人慢悠悠地折回了珠寶店。
沒多久,導購員便走到他們麵前,稍稍彎腰,拿著戒指介紹道:“林女士江先生,這款對戒的名字叫做專屬,象征著純潔的愛情,是人生中一種積極的力量,幸福的源泉。”
“年少之交,久已心心相印。”
“祝你們百年好合,真誠地擁有彼此。”
林聽:“謝謝。”
接過戒指盒,她掀開盒蓋,唇角隨之彎起,而後取出其中一枚,翻轉了個方向,便看到刻在指環內壁的文字——不見諸君。
也不知怎的,林聽沒想彆的,光是看著就覺得開心。
注意到她的神情,江入年也笑,隨後取出剩下的那枚,對著光,內壁刻著下半句——但見入年。
林式情話。
他倒是很喜歡。
耐心等了會兒,見林聽一點動靜也沒有,江入年忍不住說:“給我看眼你的。”
聞聲,林聽便把自己的這枚遞給他,剛想說點什麼,下一秒,江入年就把他手裡那枚戒指套到她手指上了。
“挺合適。”
語畢,他順走了她手裡的戒指。
看了眼,又遞回給她,手乾脆抬著:“戴上慢慢看。”
好明顯的暗示。
林聽回過神,笑著給他戴上。
這之後。
繼續盯著自己的手看,似是入了迷,過了好半天,江入年忽地提到:“來年開春,我們去扯個證。”
林聽脫口而出:“要等到來年嗎?”
說完,又意識到這樣說顯得自己很不矜持,她立刻補道:“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是很急嗎?”
江入年沒取笑她:“爺爺剛走,我的孝期還沒過。”
林聽這才反應過來,神色懊惱:“對不起。”
“但我是開心的。”江入年用戴了戒指的那隻手掐她的臉,沒用勁兒,隻輕輕碰著:“不過呢,你把持著點。”
“啊?”
“我害羞呢。”
這人,是真的欠揍。
林聽沒再搭理他,指了指花,提醒他記著拿,而後起身走出了珠寶店,她沒走遠,站在門口回頭。
江入年沒動。
林聽慢慢地說:“回家了。”
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林聽的情緒,察覺到,從戴上戒指那一刻開始,她今天就一定不會發脾氣。
“手重,要你扶。”
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林聽順從地走回去,剛扶住江入年伸過來的手,便注意到他刻意把戒指顯露出來的動作。
她瞬間明白了什麼:“幼稚!”
像是掩蓋不住內心的喜悅,江入年輕哼了聲,把手拿開,不要她扶了。
要她牽著。
林聽忍俊不禁,覺得這人真孩子氣。
到了第二天,江入年穿戴整齊先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牽起林聽,和她一起走進這座華貴的宅院。
家裡的老人說,薑織喜歡花,喜歡坐在秋千下看書,她走後,江錦河就把她的骨灰放在了祠堂,未曾下葬,還派人在院子裡種滿了花,四季長盛。
林聽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視野裡並不擁擠,空地很多,但幾乎種滿了花,臨著紅色牆體有一架白色秋千,今天有太陽,到處都暖洋洋的。
像是還住著人的樣子。
林聽覺得有些奇怪:“這裡不像——”
話被打斷,從房子裡走出來一個人,對方看到江入年,點頭示意了下:“他在,知道你來了。”
他們認識。
江入年捏了下林聽的掌心,低聲說:“花落在後備箱了。”
林聽看他:“我去拿。”
等她走遠,江入年對來人點了下頭。
“我自己進。”
李易注意到江入年手上的戒指,稍頓,他收回視線,冷硬的氣質與江錦河像了幾分:“隨你,我替你在這兒留留她。”
江入年抬腳上了台階,往裡走。
沒多久,林聽便抱著花回來了,卻沒瞧見江入年。
她找了一圈,視線停在方才說話那人身上,頓了下:“您貴姓?如何稱呼?”
李易瞧著她。
“鄙姓李。”
林聽遲疑了下:“李叔。”
對方沒有應,也沒說任何話。
林聽便又喊了一聲李叔,溫和道:“江入年進去了嗎?我跟他一起來的,我進去找找他可以嗎?”
李易不為所動:“稍等。”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林聽給江入年發消息,等了很久,他並未回複,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但也沒彆的辦法。
她隻能等。
十分鐘之後,李易才開口:“跟我來吧。”
李易領著林聽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沒那麼快到。
與此同時,江入年雙膝跪地。
江錦河揮了下帶血的鞭子,再度抽在江入年背上,之後手臂垂下,微微顫抖著,
他臉上布滿了陰沉鬱氣,但在看向祠堂牌位的瞬間,立馬換了副表情。
江錦河扯著唇角,笑得比還哭難看,但薑織喜歡看他笑:“解氣了嗎織織,織織,我的織織……”
嗓音輕微的顫抖。
四周鴉雀無聲。
江入年眼眸壓低,似是終於感受到了疼,瞥了眼手臂上的血,扯過地上的外套穿好,隨後扶著膝蓋緩緩站直。
江錦河對著牌位又哭又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說著說著忽然大叫了一聲,情緒再度崩潰。
為什麼不說話?
他的織織為什麼不說話!
織織一定是生氣,生氣了,氣他打得還不夠狠,一定是這樣……江錦河抬起手,江入年也不躲,任由鞭子落下。
白皙的脖子上多了條抽打的紅痕。
遠遠不夠。
江錦河再次揚起手中的鞭子。
結果林聽看到了這一幕。
“——住手!”
她想都沒想,直接跑過去抱住江入年,身體擋在他前麵,但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下一秒,她遲緩地抬起眼。
即將落下的鞭子被江入年接了。
江入年臉色很不好:“和她沒關係。”
隻一句。
江錦河往後退了幾步,勉強穩住身形,他低低地笑了幾聲,而後抬起手,示意李易過來攙扶自己。
他慢慢地走了。
“織織。”
“織織……”
林聽手冷腳冷,渾身都是冷的,對上江入年略顯蒼白的臉色。
她強忍鎮靜。
“沒事吧?哪裡受傷了?我看看……”
她抓起他的手,把袖子推上去,推到一半像是意識到什麼,推的動作變成了折,擔心碰到他身上未知的傷口。
誰也沒說話。
察覺到林聽的慌亂,江入年彎下身,聲音裡帶了點安撫:“沒事兒,還好你來的及時,他都沒來得及打。”
林聽自顧自地查著傷口。
“跟我說句話唄。”停了會兒,江入年閒閒地道:“喏,就脖子這兒,我好疼啊林軟軟,你給我吹吹。”
說完便朝她湊近,伸長脖子吸引她注意力。
果不其然。
林聽盯著那道兩截手掌長的鞭痕陷入沉默,動作也停了,她極為艱難地咽了下喉嚨,聲音裡帶了點鼻音:“那你彆動啊。”
眼睛明顯紅了。
她忍著,也不說話,對著傷口輕輕吹著風。
順帶把眼睫垂下。
不讓他看見。
“不疼了林軟軟。”江入年抓著她的手,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語氣故作輕鬆:“我真沒事,你看,都沒出血。”
她吸了吸鼻子:“出血了才叫有事是嗎?”
“……”
林聽沒想到是這樣的。
她那麼喜歡的人。
心裡愧疚到要死的人。
想要好好保護一輩子的人,被彆人這樣踐踏著、傷害著。
她想象不到他以前過得舉步維艱的樣子,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怎麼可以原諒以前那樣忽視他的自己。
更深的譴責如潮水般湧來。
江入年看她:“那我這不是怕你罵我嘛。”
林聽確實存了這樣的心思。
她忍了忍:“明明能躲開的,你為什麼不躲?”
江入年沒說話。
“虧我以前還覺得你這人還挺機靈的,竟然傻成這樣。”想到剛才的畫麵,林聽突然有了幾分哽咽,又因為心疼,話裡帶出點哭腔:“都能護著我,怎麼就不知道護著點自己!”
江入年頓了下:“不帶你這樣人身攻擊的。”
沒和他開玩笑!
林聽的眼眶更紅了。
這時,江入年主動伸手牽她,寬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指腹慢慢摩挲著她手上的戒指。
林聽再度對上他的脖子,一眨眼,眼淚就跟著掉,
“……”江入年傻了:“好好好,我傻我傻,彆哭了行不?林軟軟,你好好跟我說,我都會聽的。”
說完,林聽眼淚反倒掉得更凶。
但沒聽到哭聲。
江入年不知道,林聽是怎麼突然就開始掉眼淚的。
這種轉變來得極快,卻是遲早的事,他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一遍又一遍,動作耐心至極。
林聽任由他擦。
江入年頭一次希望林聽不要這麼喜歡自己,喜歡到自己受點皮外傷,她就一副心疼得天都塌下來的樣子。
他突然有些害怕。
“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是我沒保護好自己。”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怕她哭,江入年反思了下:“以後肯定不會了,嗯?”
林聽分明記得:“你以前也這樣說的。”
“我的錯,我不該食言。”江入年輕輕拉了她一下,抬手抱進懷裡,他偏頭蹭了蹭她的肩,安慰道:“但現在真長記性了。”
林聽抱緊了他,沒出聲。
江入年低喃著出聲:“林軟軟,我能耍次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