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入年看過去,淡淡地說:“有事兒?”
張新洲又瞥了眼他手上的戒指,視線往上抬,倒也沒把江入年這“跟你不熟”的語氣當回事兒,笑嘻嘻地說:
“聽說我們萬年光棍江同學從良了呀,可喜可賀!”
說罷,他還裝模做樣地拱了拱手。
江入年直接無視。
也懶得搭理,“彆來煩我”四個字掛在臉上。
片刻後,大家調侃也調侃夠了,笑也笑夠了,這才總算大發慈悲地饒過林聽,滾回各自的棚裡乾活。
林聽進了錄音棚,隨後嗬嗬也進來,坐在她邊上。
兩人開始翻看劇本。
看到一半,配導開始講戲:“上集你倆其實已經快在一起了,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不要絕望,在下告辭’後麵,完了吧周淼就一直等馮喜回來嘛,這段久彆重逢然後你倆吧又喝了點酒,中間這個欲擒故縱的勁兒要拿捏好,趁著這個醉意把這個告白說了,最後這個吧啦吧啦後麵五六七八頁內容你們就自己發揮,我不管了啊。”
嗬嗬捂臉:“吧啦吧啦是什麼鬼!”
眾人笑成一團。
錄音師接著說:“然後、然後我後麵接點鳥叫進去,事後清晨。”
配導:“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麼鬼!送去過審!”
嗬嗬:“嗯?我還以為導演對我們有什麼不滿。”
林聽:“能播嗎這?”
……
前半段錄得很順利,氛圍也特彆到位。後麵錄到重頭戲,嗬嗬剛說了兩句詞兒,就忍不住笑場:“這詞兒也太羞恥了吧!”
林聽默默出聲:“你找點醉的感覺。”
嗬嗬哼哼了兩聲,搖頭晃腦:“這樣夠醉了嗎?”
林聽一本正經:“實在不行你喝點酒吧。”
眾人又樂瘋了,笑聲好像聲帶裡卡滿了灰塵,斷斷續續的。
林聽輕咳:“好,開始錄啊。”
大概過了半小時,總算把這五六七八頁紙的感情戲錄完,嗬嗬轉頭對林聽說:“棚裡太熱了,我想出去喘口氣。”
林聽趕緊點頭:“我也是。”
配導聲音都快笑劈叉了
錄音師也笑得肚子疼:“外邊涼快,特彆涼快,快來。”
話音剛落,剪輯師一個手滑,不小心把音軌進度條拉到前麵,似是猝不及防,所有人再一次聽到羞恥的氣息聲。
兩個當事人麵紅耳赤。
配導忍了忍,不得不說:“林老師你多少是懂生活的。”
“……”
懂的都懂。
林聽舔了下唇,故作坦然,卻下意識往錄音棚外麵看。
似是察覺到什麼,江入年抬起頭。
四目相對。
林聽愣了下,難得有些不自在。
江入年挑了下眉。
這一瞬,極為清晰地感受到心跳停了半拍,林聽立馬把視線收回來。
晚上八點出頭,林聽結束棚裡的工作,恰好江入年在外麵接電話,像是在和誰聊什麼項目的事,她沒過去打擾。
她靠著桌邊,自顧自玩手機打發時間。
過了會兒,同事都走的差不多了。
四周徹底安靜下來。
江入年掛了電話,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低下頭,手指在屏幕上敲擊著,動作一頓,隨後把手機收起來,朝林聽走去。
“工作上的事。”
林聽沒有不滿,嗯了一聲:“不急,你先忙。”
“不用,明天再說。”江入年牽起她的手,指腹抬起,順勢摸了下戒指:“我帶你去外麵吃個飯。”
她下意識問:“我們不回家嗎?”
本來還沒想好。
“林軟軟,你就不想吃點不一樣的?”他這樣問。
林聽笑他:“我看是你想吃吧。”
江入年乾脆承認:“那你滿足我嗎?”
她抬起頭。
“聽說這附近有個美食城,反正你的傷也好了,不如我們去那裡逛逛?”
江入年漫不經意道:“隨你。”
林聽正好也有點事想跟他談談。
“我們走著去吧。”
從清遠鎮回來之後,江入年這段時間就一直悶在家裡,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林聽就想事事都順著他。
她主動靠近,挨著他走。
兩人邊走邊聊。
室外的白噪音很多,再加上空曠,幾乎所有人都在大聲說話,林聽為了讓他聽清,把聲音提高,嗓子扯得有點疼。
恰好旁邊有家咖啡館。
江入年帶林聽進去,店裡的顧客並不多,彌漫的咖啡味特彆好聞,等林聽選好位置坐下,自己再去前台點單。
沒多久,江入年把檸檬水遞給林聽。
林聽伸手接過來。
“你的呢?”
他好像隻買了一杯。
江入年在她旁邊坐下:“我想喝咖啡。”
林聽看著他。
而後,江入年幽幽來了句:“你讓嗎?”
像是似有若無的,林聽察覺到了一絲抱怨的情緒,她頓了下,不懂這人遲來的小脾氣:“那你不渴嗎?”
江入年眼也沒抬:“渴。”
“你喝我的。”林聽把吸管插進杯子裡,慢慢的說:“江入年,我沒有要約束你的意思。”
江入年沒動,目光定在吸管上。
林聽也順著看去,遲疑了下:“好吧,是我的不是。”
林聽剛站起來——
下一刻,江入年條件反射般地抓住她的手,神色閒散:“彆不高興林軟軟,故意逗你玩的,我喝水就行。”
“我沒有不高興。”
“你有。”
被他倒打一耙,林聽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有點問題?”
江入年垂下眼,順勢摁住她的肩,把她按回到座位上。
林聽這才意識到江入年也不是真渴,他就是想找事,她管著吧不樂意,妥協了又開始胡思亂想。
怎麼樣他都不滿意。
林聽看了他好幾眼,非常耐心地問:“你很怕我不高興嗎?”
江入年坦誠:“要哄。”
“可我脾氣挺好的。”林聽對自己生氣發火有印象的情況並不多,慢吞吞地辯解:“而且就算我不開心了,也很好哄的。”
江入年眼睫微動:“哭也算。”
他最怕她哭。
林聽反應稍愣:“你覺得煩嗎?”
江入年下意識道:“不會。”
“不會煩。”怕她誤會什麼,江入年又重複說了一遍:“林軟軟,你怎麼樣我都不會煩,但我不想讓你不高興。”
林聽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可我不高興,也不一定是因為你啊。”
江入年表情不變,也懶得去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不重要。”
“……”
他的回答十分確切,完全是不考慮自己的。
林聽似是想到什麼,想說些什麼,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邏輯,改變江入年的想法。
林聽猶豫了下,提到:“江入年,我想吃抹茶味的栗子。”
江入年稍愣:“什麼?”
林聽湊近了點,輕聲:“抹茶味的栗子。”
聽都沒聽說過這玩意兒。
林聽撒嬌,尾音不經意拉長:“我剛剛都看見了,你去給我買嘛。”
頓時被拿捏了。
江入年的確拒絕不了她任何請求。
“出息了林軟軟。”嘴上不饒人,身體卻很誠實,江入年轉頭看了眼來時的路:“行,我去買,你坐這兒等我。”
林聽注視著他消失的背影,慢慢坐直身子。
江入年沿著來時的路轉了個來回,也沒看見什麼“抹茶味的栗子”,然後又轉了兩遍,依舊一無所獲。
江入年沒打算直接問林聽。
而是掉頭走到賣糖葫蘆的小攤前,先買了串糖葫蘆,然後問那大爺:“您知道這兒哪兒有賣抹茶味的栗子嗎?”
大爺想了想:“抹茶味的栗子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這年頭新奇玩意兒多,你們年輕人啊都喜歡搞創新,你再往前邊走走看看,指不定能瞧見。”
江入年擴大搜索範圍。
找著找著,餘光忽地注意到旁邊一家玩偶店,江入年腳步停下,恰好迎麵走來一對情侶,姿態極為親昵。
女的懷裡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布偶:“親愛的,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男的用餘光瞥了眼,麵不改色道:“拿小娃娃換的。”
“我知道。”
“啊?”
“我知道你夾不起來,但人家就是喜歡看你為我努力的樣子嘛。”
“……”
江入年神色不明,腦子裡閃過林聽方才的神情,似是終於意識到了她的心思,應該不是真的指望自己給她買到什麼。
到底想乾嘛?
江入年沉浸在琢磨當中,緩慢地往前走,沒察覺到自己身後跟著的人。
又走了幾步。
“江贖施主。”恕師撚著佛珠,開口喊他。
江入年再度停住,轉頭。
下一刻,注意到恕師手裡的佛珠,江入年目光微動,似是終於確定了什麼,他抬起眼:“認識我啊?”
“不算。”
遺像應該不算。
江入年朝他走去:“想說見過將來的我。”
“沒錯。”
“……”
江入年忽地想起第一次見到恕師的場景,那時候的他覺得——這和尚大概腦子有病!
不知所雲。
恕師表情溫和:“借一步說話。”
距離拉近,江入年極為清楚看清他額間的“恕”字,如同嵌在皮膚當中,難以區分:“你叫恕師。”
恕師神情微怔,而後了然。
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確認了恕師的身份,江入年神色仍平靜無瀾,遠離人群才停住,沒繼續走:“這是第幾次?”
盯著他的舉動。
“可以算第一次。”轉過身,恕師看了他一眼:“那你呢,又是何時信的我?”
江入年扯了下唇,和他談判:“我是個生意人,想從我這兒套取情報,誠意總得先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