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被降伏的孤狼。
“不許再抓著我了江錦河!”
“彆親我了。”
“江錦河,你為什麼都不笑啊?”
“可我想看你笑。”
“對嘛,你笑起來超級可愛的。”
“……”
換了隻手抱花。
薑織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杏眼彎彎的,她大著膽子湊上去,親了他一口:“江錦河,馬上就要過年了。”
兩人剛采完風從校外回來。
在去女寢的路上。
江錦河背著畫板,神情溫和:“嗯,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薑織說:“期末考之後再晚兩天。”
“考完還有事?”
“我想和你多呆兩天。”
又走了一段。
薑織挽著他的胳膊,思考了下:“那你呢?你今年過年還不回家嗎?”
“我家近,平時也能回去。”嘴裡被她塞滿了蜜餞,江錦河說話很費勁:“而且最近有個大項目,我不親自盯著不放心。”
薑織隨口一問:“那要盯很久嗎?”
江錦河回答:“不用。”
抬頭觀察他的表情。
薑織問:“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們都大四了,談了三年戀愛,也該想想以後了。
“好,那我開車送你回去。”江錦河幾乎沒有遲疑,順水推舟就接受了這個提議,他主動提到:“叔叔阿姨喜歡什麼?跟我說說,我好提前準備禮物。”
薑織歪頭:“禮物?”
江錦河彎唇:“不然你以為我是去乾嘛的?”
“不是拜年嗎?”
“我去要人。”嘴裡還殘存著蜜餞的甜味,江錦河低下眼,慢騰騰地說:“總得讓你爸媽看見我的誠意吧,不然怎麼騙他們把你交給我?”
薑織神情有些木訥。
看著她的樣子,江錦河似散漫又似認真的語氣:“薑織,我們結婚吧。”
那晚的風溫柔,連空氣都是甜的。
薑織:“好。”
春節前,他們一起回了薑織的老家。
他們一起見了父母,見了老家所有長輩,除夕宴上,江錦河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戒指,當著全家人的麵,向她承諾了一生一世。
薑織哭成了淚人。
小心而鄭重地拉起她的手,江錦河為薑織戴上了戒指。
那大概是他最幸福的一個瞬間。
婚禮上,他們逃開了人群,自駕去到一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地方,他們去追日落,去看朝霞和大海,享受岸邊的風浪,太陽漸漸升起,離開絢麗的海麵,騰向紫銅色天空,高懸於豐饒的天野之上。
黎明前的昏暗已經在消逝,溫柔的海風吹拂著,兩個人沿著海灘散步。
婚後,江錦河變得特彆愛笑。
兩人的日子越過越好。
再後來,薑織說自己想要孩子,想要一個和他有連結的小生命,他雖然不喜歡小孩,但還是把煙酒都戒了。
遵循醫囑,堅持每天早睡早起。
他乖乖備了大半年孕。
知道薑織懷孕那天,是個好天氣。
薑織正要去拿書架上的油畫板,踮起腳夠了半天,恰好被路過的江錦河瞧見了,他連忙摁住她的肩,然後把她從階梯上抱下來。
“要拿什麼?”他問。
薑織本來想說“油畫板”的,但話到嘴邊,忽然想起江錦河最近不準她久坐,她掃了眼書架,淡定道:“新華字典。”
江錦河抬手把字典抽出來,然後牽著薑織去了陽台,扶她坐在懶人沙發上,他自己坐在地上,仰著頭看她。
畫麵定格得很美好。
薑織喜歡花。
家裡的花每天都在換新。
“乾嘛一直看我呀?”薑織彎著唇,伸手摘掉他頭發上的小絨毛。
是蒲公英的種子。
江錦河的視線挪開,隨手翻了翻字典:“江一一怎麼樣?”
薑織想打他:“你能不能認真點?”
“認真點?”他手裡翻著字典,說話似乎完全不過腦子:“那,叫江認真?”
“……”
“江、江什麼呢?織織,給小孩取名好難呀。”放下字典,江錦河湊過去趴在薑織的腿上,要她摸頭:“要不我們等他長大了,讓他自己取名字怎麼樣?”
薑織忍不住掐他的臉。
“小懶豬!”
江錦河忽然來了靈感:“要不叫江勤奮吧!”
薑織沒同意。
她怎麼可能同意,後一秒忽然想到:“江錦河,我記得你以前不是不想要小孩嗎?怎麼忽然改變主意了?為什麼?”
“這哪有什麼為什麼。”
“可凡事轉變都有原因的呀?”
“那我還記得你以前是個小結巴呢,怎麼忽然不結巴了?”
“……”
薑織說不過他,轉移話題:“那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江錦河:“男孩。”
薑織還以為他會說女孩,按照他的性子,應該很難接受和小男孩分享自己,畢竟他說過不止一次。
她是他一個人的。
想到這兒,薑織習慣性地摸了摸小腹:“那萬一是女孩呢?”
江錦河:“也一樣。”
他都是裝的。
對這個孩子,江錦河其實從不熱衷,因為薑織喜歡,所以他不能厭惡:“不管男孩女孩,我都會好好教他。”
教他怎麼保護你。
在江錦河這兒,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存在的意義就隻有薑織,隻是薑織從未沒有發覺,她忘記說了。
忘了教他怎麼愛這個孩子。
除夕這天。
意外還是降臨了。
“織織,我買了玫瑰。”
“織織,你跟我說說話。”
“織織,彆欺負我。”
“薑織,你又不要我了嗎?”
江錦河跪在地上,後背慢慢抽動,身體慢慢變涼,腦子都是麻木的,他一遍又一遍喊著“薑織”,企圖得到她的回應。
養狼的姑娘走了。
江錦河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地聽到嬰兒的啼哭,江錦河仿佛受了什麼刺激,他站不起來,就爬過去掐住嬰兒的脖子。
嬰兒嗷嗷直哭。
“你該死!”
嬰兒哪裡知道發生什麼,沒多久,哭鬨聲漸漸弱下來,徹底沒聲後的第三秒,江紹伯推門進來。
此時,嬰兒似乎已經沒了呼吸。
江紹伯眼睛都氣紅了。
“畜生!”
這件事之後,江紹伯就再也不敢讓江錦河接近嬰兒,甚至不敢讓嬰兒出現在江錦河麵前。
江錦河已經徹底瘋了。
他不讓任何人動薑織。
他就守在太平間,照樣每天跟她說很多話。
他給醫院每個人磕頭。
他俯身,吻她沒有溫度的唇。
薑織的娘家人都去勸過,沒用,通通被趕出來,江錦河接受不了薑織離去的事實,眼睛裡乾澀:“織織,過年了。”
是啊,過年了。
江紹伯想起嬰兒還沒有名字,他就給取了字,字入年,本想著就叫這個名兒吧,可他去的時候來不及了。
江錦河已經給孩子落了戶,名叫江贖。
贖罪的贖。
……
家裡變得極為冷清。
江錦河把傭人遣散了個乾淨,所有薑織用過的東西都被保留下來,他拆了西邊的溫室,建了座祠堂,又在院子裡種滿了花。
薑織喜歡的。
延續了整整二十五年。
第二十五個年頭,江錦河照舊給家裡的花瓶換上向日葵,捧到祠堂的牌位前,他今天特地刮了胡子,竟有幾分年輕的模樣。
他好久沒笑了。
昨晚努力對著鏡子練習,但還是笑得僵硬。
宛若一台冰冷的機器。
“又要過年了。”
“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大,家裡好冷。”
“我一個人。”
“但我怕你孤單。”
“織織,我來陪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