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年,甲寅月,己未日。
晴,宜嫁娶。
天氣格外明媚。
滿天的陽光,展開一片清雋的淺藍,攜一縷草坪上的風,自由輕拂著人的臉頰,溫度暖洋洋的。
作為今天第一對登記結婚的新人,江入年牽著林聽從民政局走出來,昂首挺胸,相執的手興致高昂地晃了一路。
江入年也不嫌累。
林聽沉浸在新婚的喜悅當中,本來沒什麼感覺,隻是忽地,餘光瞥到地麵搖晃的影子,便下意識抬起眼。
對上江入年此刻的模樣。
他今天看起來是不一樣的帥氣,那飽滿的額頭露出來,隻留兩側些許的碎發,隨意地耷拉下來,擋去些影,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聳,再往下便是那瑩潤的薄唇,與筆挺的西裝相互輝映,實在惹眼到了極點。
林聽視線定在他彎起的唇角上,思緒往回拉,江入年這個人,從早上出門開始到現在,嘴角的弧度就沒下來過。
感覺臉都要笑僵了。
不過很快,林聽的思緒一轉又回想起另一件事,就是在辦理結婚登記的過程中,他給每一位對他們說“新婚快樂”工作人員都發了喜糖。
他真是幼稚地跟個孩子似的。
林聽淺淺彎唇,忍不住問:“這麼高興嗎?”
江入年嗯了聲,聲音都在笑:“高興得不得了。”
“其實我也是呢。”林聽低下頭,眼底倒映著紅色結婚證的影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誰也搶不走。
江入年,她的丈夫。
“你也是我的。”江入年仍笑著,忽地抬起手搭在她肩上,抬起她的下巴道:“林軟軟,你換個稱呼喊我。”
林聽與他對視:“換什麼?”
江入年的腳步忽地停住。
因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林聽頓時也走不了,隻能隨他停留在這階台階上。
江入年緩緩彎下腰,語氣很隨意:“就,正常夫妻間的稱呼。”
聞言,林聽有些莫名。
她沒說話,心裡默念了兩遍“江入年”,仍感到不解。
難道不正常嗎?
她覺得還挺正常的。
不知道江入年又在打什麼主意?
等了一會兒,江入年提醒似的,撓了撓她下巴上的軟肉。
“喂,怎麼走神了?”
林聽歪了下頭:“你說。”
江入年俯身,貼在她耳邊輕聲說了。
聽完,林聽一怔。
江入年直起身子看她,耐心等待著。
就在林聽為此難為情之際,恰好有一對新人從她身邊路過,那女孩挽著男孩,聲音嬌滴滴地喊:“老公。”
“哎~”
“老公~”
“……”
林聽的腦子更加遲鈍。
有些茫然和窘迫,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但她本能地不想讓江入年掃興,於是在江入年萬般期待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張了張嘴。
仍說不出口。
這話就像是長了刺,卡在喉嚨。
林聽為難:“江入年。”
江入年仍保持著注視。
林聽抿了下唇,而後偷偷摸摸地轉頭,打量著四周的行人,經過短暫的權衡,她回過頭拽住他的外套,猶豫了下:“可以。”
“?”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這話如同含在嘴裡,像隻泄了氣的皮球越說越小聲:“但回家叫,行嗎?”
江入年笑得蔫壞:“叫什麼?”
“……”
“林軟軟,臉又紅了。”覺得好玩,他屈指碰了下她的臉,而後慢條斯理地挑起眉梢,打趣的腔調:“你都嫁人了,臉皮怎麼還這麼薄?”
林聽嘴硬:“我隻是有些臉熱。”
看出她這是不好意思了,江入年難得沒再逗她,他的神色依舊吊兒郎當,閒閒地垂下手,從她手裡扯過結婚證。
林聽腦子還沒轉過彎來。
他便再度邁開腿,牽著她走下台階。
走了幾步,他提到:“放我這兒。”
林聽困惑:“咱們不一起放嗎?”
他嗯了聲。
卻沒有多餘的解釋。
雖然覺得他這行為古怪,但林聽也懶得跟他計較,收回眼,和他說起另一件事:“我們這次從清遠鎮回來,燒烤店那兒怎麼辦,你還得去嗎?”
江入年語氣很輕鬆:“沒事,那邊有傅柏林。”
林聽還有顧慮:“但我們總這樣麻煩他,會不會不太好?”
江入年倒是極為放心:“傅柏林還挺願意的。”
林聽下意識問:“怎麼呢?”
以為傅柏林那樣的人,喜歡的是到處遊蕩。
像一陣風。
全世界都是他的軌跡。
江入年又說:“傅柏林以後會留在清遠鎮發展。”
林聽啊了一聲:“為什麼呀?”
就知道她會問,江入年耐心地和她解釋:“他女朋友是本地人,家裡就她一個閨女,自然不同意她外嫁。”
林聽遲疑了下:“那,他這算是被迫留鎮?”
留鎮是真的。
被迫倒也未必。
江入年想了想,又提到:“一半一半吧,主要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現在過得很好,不想改變。”
看樣子這陣風是被拴住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你就得付給他合適的工錢,不能白嫖人家的勞動。而且你是老板,不能真的罷工,把什麼事都丟給傅柏林,他會不喜歡你的。” 林聽也不太關注這個,隻是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聊:“你呢還是得隔時間去看看,去慰問一下他。”
江入年低下眼。
她又想起:“好歹你也是吉祥物嘛。”
“林軟軟,你現在還能記得這個事兒。”江入年看著她的表情,慢吞吞地說:“怎麼,打算用這個來鞭策我?”
林聽感覺自己就是隨口一說。
怎麼他好像很不滿,好像自己說錯話了一樣。
她頓了下:“吉祥物嗎?”
剛好走完這長長的台階。
停了兩秒。
江入年意有所指的語氣:“你剛剛說誰會不喜歡我?”
剛剛?
林聽回想著自己的發言,立刻想起來了:“傅柏林啊。”
“好好說話林軟軟。”江入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地跟她強調道:“我用得著他喜歡!”
原來是為這個。
林聽笑:“你不是還挺喜歡傅柏林的嗎?”
江入年否認:“不是。”
林聽還笑:“那你還跟他換房子住了。”
江入年難言:“不是,我怎麼就解釋不清了呢?”
林聽很大度:“我不會吃醋的。”
沉默下來,很長時間沒再回應,大腦快速理了遍她這個邏輯,江入年頓時有種清白被毀的感覺,很不爽。
……
日子順遂起來,仿佛一眨眼就過去了。
時間很快來到六月。
上周二,林聽的高中班長找到她,先是簡單的寒暄,而後表明來意,邀請她來一起組織高中同學聚會。
林聽沒馬上答應。
主要是她今年的工作計劃表已經排到了年底,中間還要準備參加漫展的線下工作,實在沒時間參與彆的活動。
今年三月底,工作室上線了幾部由她主配的作品,雖然作品的類型不同,在不同網站同期上線,但最後的播放數據都很不菲,在這種情況下,林聽的身價直接飛升,成了當下最炙手可熱的女CV之一。
出了名,自然少不了被各種工作支配。
如果早點還好說,
林聽這邊還在猶豫,班長那兒便自顧自地發了聚會時間和聚會地點過來,後麵還跟了句“那就拜托我們林學委了”。
然後,林聽就難以拒絕了。
一直拖到這周二。
林聽百忙之中忽然想起來這件事,趕緊抽空開始張羅。
這會兒都已經快十二點了,她還不上床,坐在那兒一邊敷著麵膜,一邊解答高中群裡彆人提出的問題。
有個人問:【聚會可不可以帶家屬?】
林聽回:【可以】
恰好被路過的江入年瞧見了。
他彎下身子,隨之環住她的腰,嗓音低啞:“你該睡覺了。”
“我的麵膜還沒敷好。”林聽習慣性地往後靠,碰到他堅實的胸膛,她沒有戒備地靠著:“你先去睡,我等會兒洗把臉就來。”
她穿著短褲短袖,雪白的四肢露在外麵,夏天的睡衣領口很低,從江入年這個角度看,什麼都能看到。
他看得很放肆。
“受害者”林聽絲毫沒有察覺。
須臾,他鼻尖蹭了蹭她的發絲,滾燙抵著她說:“林軟軟。”
“……”
林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發愣。
她輕輕眨了下眼,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來不及反應就被江入年打橫抱起,腿彎處緊貼著他溫熱的掌心,手機不斷有新消息彈出來……片刻後,她後知後覺地掙紮起來,嬌嗔道:“放我下來。”
在這過程中,拖鞋掉了一隻在地上。
江入年不為所動,低下眼瞅她:“在這兒?”
“……”
腳步停下,他語氣淡淡的:“我不介意。”
林聽頓時噤了聲,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按照江入年在她心裡的形象來說,他的確是能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
她不敢動了。
察覺到她的溫順,江入年滿意地彎起了唇。
不久,浴室裡響起水聲。
持續片刻。
原本透明的玻璃門變得模糊不清。
冷熱交替,突然攀上來一隻細白的手,粉嫩的指尖微曲,掛在濕滑的玻璃壁上,像是在苦苦支撐。
很快被拽下去。
霧麵上隨之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
又過了幾天。
到了高中聚會這天,林聽在半夢半醒中被江入年搖醒,她沒睡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意識地想發脾氣。
誰知江入年忽然就親了下來。
他的唇瓣溫熱,停在她的額頭,討好似地抿了下:“我的林學委,今兒這是打算不早朝了嗎?”
林聽起床氣未消,忍了忍:“我四點才睡。”
江入年好笑地看著她。
“那下次陪我通宵。”
滾!
誰要通宵!
林聽一句話都不想說了,心裡直翻白眼。
“行,你接著睡。”江入年仍舊側著身,甚至貼心地給她攏好被子:“不用管我,我不過是換個地兒陪你。”
聽著這話,林聽恍惚間記起什麼。
隻很短的時間。
江入年手臂搭在被子上,似有若無地提到:“可惜了海邊聚會,明明是你策劃的,到頭來全便宜了彆人。”
林聽頓時瞌睡全醒。
她好像更生氣了:“那你怎麼不叫我!”
“林軟軟,你這是什麼話?”江入年先是震驚,然後直接被她這沒良心的指責氣笑了,算賬似地跟她掰扯道:“我之前叫你,你明明都跟我發過兩輪脾氣了。怎麼?忘了?醒來就不認賬?”
林聽還真是忘了。
不過細細一想,好像還殘留著些許印象。
她這皺眉思索的模樣實在可愛,江入年看著喜歡,便固定住她的腦袋,不讓她動,而後依次啄了啄她的眼睛、鼻子、臉頰……
占完了便宜,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林聽惱得想打他。
“親都不讓親。”江入年及時抓住她的手,摁在枕頭上,理所當然的語氣:“你變了林軟軟,說好的要對我好一輩子呢。”
“……”
見她啞火,江入年再度襲吻她的唇,隻一下,他飛快抽身,不管林聽什麼表情,像一個浪蕩公子笑起來。
宛若漫不經心的模樣。
林聽把他推開,耳根子泛紅,卻故作鎮靜:“起了。”
支著手,江入年保持著貴妃醉酒的姿勢,閒閒地看著她:“春宵苦短日高起,我們林學委已是?”
林聽轉頭。
他慢悠悠地把話說完:“小資產階級。”
林聽盯著他看了兩秒,回想著昨晚的各種事情,她忍不住拿起枕頭捂他,看到他被自己欺負,心裡升起小小的痛快感。
“你才是。”
“萬惡的資本家!”
如同解氣般地丟下一句,她鬆開手,自顧自地去了洗手間。
江入年扯下枕頭抱在懷裡。
神情像在是回味,他隨意地抓了把頭發,發型因他這舉動更加淩亂,但他毫不在意,反而笑了起來。
……
聚會地點是前幾天晚上票選出來的,經過激烈的角逐,最後,一座北方的著名旅遊群島脫穎而出。因為是畢業後的第一次聚會,很難得,班長便提議是不是可以訂個海景酒店,大家一起在那邊呆三天兩夜,但不是強製性的,真有事,或者真不想來的人可以走,大部分人舉手讚成。
至於出行方式,其實有很多種,但無論坐飛機還是坐高鐵,落地之後都免不了坐公交,和自駕過去的時間差不多。
江入年便直接開車把林聽帶過去。
他戴著墨鏡,沒摘,不笑時顯冷。
林聽領著他跟已經到場的同學打招呼,雖然這人臉上寫滿了生人勿近,奈何她這些同學清一色全是顏控,前仆後繼的主動。
過了一段時間。
她說:“你們先聊,我去酒店放個行李。”
到了酒店房間,江入年放下行李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酒店房間的安全情況,確保沒有攝像頭。
畢竟是要在這兒過夜的。
三天兩夜,他不覺得自己可以忍住不碰她。
等江入年檢查完,林聽進浴室換了身沙灘吊帶裙出來,這裙子束腰露肩,很性感,她選了頂沙灘帽戴在頭上,打量著落地鏡裡的自己,轉身問:“好看嗎?”
視線落在她的鎖骨上,停了兩秒,江入年眸色暗了暗:“要穿出去?”
不然呢?
林聽走向他:“今天不冷,穿這個正好。”
光線下,她白到發光。
江入年的喉結滾動,伸手把她拉近:“那我呢?”
林聽:“嗯?”
“我穿什麼?”江入年扣著她的腰,往自己這邊壓,手上用了勁兒:“要那種,一看就知道我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