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今天已經無法知道那時費塞爾究竟叫這個家夥見識了什麼。她自己總是回憶起這段與蕾的第一個故事,雖然過程不太複雜,可也不願將全貌公之於眾。我們隻需知道不消一刻鐘,這個惡棍的心理防線就徹底崩潰了,他哀嚎著將自己犯下的罪悉數道出,交代了最後的埋骨地,就堅持不住昏迷過去。費塞爾皺著眉,甩甩手,又回頭望了一望這片死寂的建築物後,似乎在心中下了什麼保證或決定,就帶著他飛向了那片埋葬了無數罪惡,也埋葬了見證罪惡者本身的樹林。
樹林不大,雖然是以各種闊葉林木為主,然而從中漏下來的幾縷陽光並不能帶來暖意,反而是映襯了那些被完全遮蓋的黑暗處,沒有一隻鳥願意在這裡搭巢,林中也缺少小生命的足跡,這裡是寂靜的。樹林仿佛一隻張開巨口的野獸,披著的綠意是它的偽裝,樹葉的搖晃是它在招徠,風的響動是它在低語,想要將來者都拖入無底的深淵。費塞爾將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才進入,她也意識到這片地方的不詳。她越走越心驚,越走越憤怒,與植物的聯係使她發覺到了它們的哀嚎與哭喊,憂傷與悲涼,這裡是一座絕望的墳墓,也是肆意遊樂的處刑場。“處理這種事得讓蕾來,希望她的聖光能有作用。”費塞爾嘴裡有點乾澀。“植物已經失去了活力…看來乾活的事不能指望它們了。”她掏出了鏟子。“幸虧帶了這個,希望沒有埋太深。得加快速度了。”狩獵時間並沒有想象的那樣長,久久不歸可不是個好主意。她心中這樣想著,望向已顯頹勢的太陽,手上動作更快了。
時間回到下午,天高雲淡,小丘帳內的蕾還在談笑。忽然,極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人影,他一邊縱馬馳來,一邊空中舞鞭,發出響亮的爆鳴聲。馬後麵拖著一隻鹿,不斷將地上的草壓折,形成一道顯眼的痕跡。那人直衝向這邊的人群,他古銅色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顯眼,背後的日光使他帽子上的羽毛更加鮮豔,那棱角分明的健壯身軀靠得近了又近,而後一勒韁繩停下馬,將一支染血的箭舉過頭頂,高喊:“獵手博高,得鹿一隻!”“吼!”人們早已站起迎接這位奪得頭籌的漢子,在他喊出後,都高聲應和。蕾也現身在眾人前,揚起的塵土沒有越過她這條線半分。“博高甚有勇力,虔誠純粹,特賞明珠一顆。”她手掌攤開,現出一顆大珍珠,隨即珍珠帶著流轉的光芒飛到了博高麵前,被他恭敬收入掌中。隨著他拿到獎賞,人群又爆發出一波強大的呼聲。旁邊的村長一口老血憋在喉嚨,這正是他軟磨硬泡才叫蕾收下的唯一禮物,卻恰好被用來借花獻佛,不過他心思深沉,雖然對這位絲毫不給麵子的勇者恨得牙癢癢,臉上還是不動聲色。
夕陽開始在天邊織起紅色霞光時,十幾位獵手陸續歸來。他們或獨行,或結隊,都帶回來了比平常幾年更多更大的獵物,不乏有人受傷,然而蕾從遠處照出聖光,輕傷便即刻痊愈了。等到獵人們都回來時,費塞爾卻遲遲未歸。村長道:“大人,現在天色不早,恐怕要回去了,不知您是否聯係那位侍從…?”蕾輕瞟他一眼,轉眼間就出現在帳外高處,她一揮手,一片結界如同巨網罩住了這大塊地方。“各家派人準備,今晚徹夜酒肉不斷,疲者露營!”她朗聲道。底下又是一陣歡騰。
在晚飯的大宴會開始前,修女們搬來了豐收女神像。蕾親自從各人獵物挑出一塊,割下供奉起來,眾人又唱一遍詩,再祈求來年豐收,生活幸福,這最後的活動就要結束了。在蕾領著眾人做最後祈禱時,她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了那道從已經黑儘的天邊如同夜鴉般疾速飛來的人影,同時收到了費塞爾的大概報告。她不由得暗中鬆了一口氣,嘴角浮出一絲笑意,也不回頭,悠悠道:“二位,演員已經到齊,看起來我們這出大戲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