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四) 費塞爾兔起鶻落間,轉……(1 / 1)

費塞爾兔起鶻落間,轉眼就落到了人群前。她還未落地就激起一陣驚呼,倒不是因為她本身,而是她身後跟著兩根綠草編成的繩子,一根托起一個黑色陶罐,一根在地上拖曳著什麼東西。在遠處還不能看清這家夥的正體,離近了後才能看清那是個人。他不知被拖行了多久,渾身到處被草葉割傷,又翻翻滾滾中粘上了不少塵土,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費塞爾一落地就被蕾擁入懷中, “辛苦你了,我的友人。”蕾輕聲道。“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女士。”費塞爾雙手在她背上拍拍,也說起了客套話。兩人鬆手對立,都不禁一笑。“看起來計劃簡直順利得過了頭,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然後就可以結案了。”費塞爾笑道。“你做得好哇,費塞爾,我這回可是當了個穩坐釣魚台的老將,搶了你的風頭,還請彆介意。去吧,回來我們再論功行賞。”蕾更高興了。

“呃…請問勇者大人,那邊的人是誰?不知為什麼要送來我們村子?”村長看那人身形早就認出是他手下,一顆心不禁快跳出胸膛來,旁邊的牧師本因高興飲酒而紅的臉這時更是鮮血欲滴。“你們自己看看不就完了?”看著費塞爾化成飛葉消失,蕾冷哼一聲道。眾人中有膽子大的圍攏上前,不由又驚叫出聲:“是他!弗雷克!他不是死了嗎?”眾人聽到這個名字無不色變,一陣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又從人群中傳出。“哦?看這樣子,還是老熟人了?”蕾問道。這時村長兩人早已麵如金紙,腿抖如篩糠,哪還有力氣回答?“好叫勇者大人得知,”那獵手博高上前半步,抱個拳道,“這人在數年前曾為村中獵手,然而縱酒行凶,公然連殺素有仇隙的數人,不過此案是村長一手督辦,已經由領主派下特使擊斃,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人高馬大,偏生的聰明,適才從那段對話和幾人反應中,雖不可窺得全貌,也知道是勇者大人要找村長幾人的麻煩,於是計議已定,便打個配合。博高久有威名,一時間也帶起不少人應和。

蕾似乎很滿足於這種反應,又一揮手,黑色陶罐啟封,她把博高叫到身前,令眾人安靜,翻手拿出一顆珠子,道:“我有一樣寶物,遇到魔族軀體就會發光。”她叫博高靠近,那顆珠子突然光芒四射,眾人不由“啊”的一聲大叫,博高瞬間麵如土色,就要跪下辯解。“嗬嗬,你是人類沒錯,把脖子上戴的狼牙摘下來。”博高鬆一口氣,忙依言將飾品扔遠,珠子登時就暗淡了。“來看看,能認出嗎?”蕾在罐子旁招手,博高依言靠近,又是一驚不小,不由得倒退一步。“這…是骨頭,並且被燒過。”他肯定道,突然輕咦一聲,隨即眉頭緊蹙。“怎麼了?”蕾問。“您有所不知,我同伊爾姆家關係很好——就是被圍殲的那魔物,說來慚愧,圍剿那天我酩酊大醉,並未參與。我曾經贈予他家夫人一個徽記,這東西由秘金打造,極其堅固,刀砍火燒不損,她特彆喜歡,一直隨身攜帶。而這個,”他向罐中一個焦黑的小東西一指,那東西上的黑色汙漬突然消失,飛起懸浮在了空中,果然閃耀金色光芒。他知道是蕾出手,向她微鞠一躬,接著說:“看起來確是這東西,花紋也一模一樣,如果沒有偽造之嫌的話,這應該確是那魔物一家。不過傳聞說魔族死後,屍體會變為本相,這骨頭照我看卻還是人形,不知勇者大人怎麼看。”

蕾滿意點頭,暗讚這漢子懂事,於是高聲道:“既然無法辨認,我這寶物正好派上用場。”她手持珠子一步步靠近黑骨,眾人都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盯著看,可是珠子還是珠子,什麼變化也沒有發生。“這麼說,裡邊確是人類無疑。”她下了論斷。這句話一出口,便如暴風般席卷了人群,隨即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議論聲。“這…這麼說,那天被燒死的,都是…”博高難掩臉上的悲愴,用一種極不尋常的高亢語調問。“是人。”蕾神情嚴肅。“這麼說,你們二位這包庇重犯,殺良冒功之罪,要作何解釋啊?”

“大人,雖然這裡邊是人,然而那狼夫確是魔物無疑啊,在場各人身上還帶著狼的部件,這總不能作假吧?小人還未查明其餘幾人真實身份就貿然動手,確實有罪,然而他們可能受那魔狼蠱惑,說不定早已淪落為其附庸,倒也不能稱之為良民。”這時村長定了定神,他這下明白了蕾的態度為何一直不鹹不淡,原來是早有預謀,一陣腦筋急轉之下,謀劃出一番話。“至於那案犯,小人也不清楚其下落,上使來時,小人一時憊懶,並未跟從,隻知道大概不會有事,便宣布其已死,這方麵確有失職,請勇者大人治罪,以儆效尤。”他跪下連連磕頭,於重罪中挑了個輕的承認。底下眾人一聽這話也覺有理,實則也是不肯承認自己濫殺無辜,總之,目光又投向了蕾。

蕾卻並不理他們,轉頭笑道:“費塞爾,來了就彆藏著,這位村長大人可是巧舌如簧想要脫罪呢,還是你來打消他的念頭吧。”旁邊陰影中閃出費塞爾人影,她手裡提著個男人。“是克拉維爾·伊爾姆!他沒死?那這狼毛是哪來的?”人群中一聲尖叫。“是啊,他沒死。說說為什麼吧,你知道胡說的後果。”費塞爾開口了,她嗓音略有些沙啞,似乎隱藏著很大的怒氣。這人的出現叫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男人撲通一聲跪下了,他一張口,人們都緊皺起眉頭:“我…我有罪,我出賣了妻子和兩個孩子,讓他們當了替罪羊。”霎時,村民方被引爆了。那是暴風雨般的憤怒,人們儘一切努力想出肮臟的話語傾瀉在他身上,而後又在不知是誰的帶領下,一齊將攜帶的魔狼部件擲出。有愛慕虛榮者將得到的一小塊狼皮縫在鞋子上以炫耀,這時唯恐撕下太慢,惹人遷怒,竟連鞋一並投出,單腳跳著叫罵。博高更是七竅生煙,上前欲打,可被一根草繩拉住了。那男子縮起腦袋,一雙賊眼亂掃,不敢說話。

蕾看了會這鬨劇,抬手叫停眾人,道:“你接著說。”“是,是。”男子的眼睛裡充滿了回憶。“八九天前,村長大人忽然來訪。我們一家人從外地而來,打拚多年才創下些基業,不過向來不大受本地人歡迎,村長等人更是向來不管不顧。村長勢力強大,人人自危,又聽說他在暗處很有實力,好幾家富戶都被他暗害,田產都歸了他。我不敢怠慢,上前接客,他卻擺手叫我的妻兒下去,站在門口說:‘我要借克拉維爾先生房屋一用,您說怎麼樣?’我不敢不從,想著帶走家人和值錢物件去朋友家借住,也就過去了,要是房屋被占,那就隻好再置一處房產。可他又說:‘啊,還有您的家人也得一並借來。’我剛想出聲質疑,一把匕首已經頂上了我的脖子,刀尖刺得人生疼。他說:‘我突遇大事,需要你家人的性命脫身,我希望你幫我,防止出岔子,當然,我會給你足夠揮霍一生的財產。’我當時嚇得戰戰兢兢,滿口胡亂答應下來,準備再計議對策,他往我手裡塞了一包粉末,說:‘這是安眠用的。克拉維爾先生是聰明人,我想你知道什麼事不能做。’這麼一番警告後,他揚長而去了。突然間我就陷入這麼困難的境地裡,我知道逃是沒用的,那個暗處的人很恐怖,憂愁叫我在書房坐了一夜。可第二天清晨,我稍微準備洗把臉清醒的時候,卻發現在袖口內有一張字條,上麵寫著:明晚動手,早點睡,彆傷了身體。還畫了個笑臉。我的腦袋好像遭到了一下重錘。我發瘋似的搜遍了整個屋子,天花板,床底,衣櫃的縫隙,都沒有。可在我找完花園的最後一塊石頭後,還是那個地方,一張字條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彆做多餘的事。那時候我徹底崩潰了,我喝了很多酒,可總也喝不醉,我想過逃離,幾經計劃卻發現根本跑不遠,最終我放棄了。聽從指揮,在晚飯後的茶裡下了藥。大火燒起來後,我逃了出來,目睹牧師大人除掉兩個隨從,就被帶到村長家地下室躲了起來,那裡有一間房子,但還有彆的空間,用途也似乎更加廣博,每天有人送來食物和水,我一直在裡麵住著,直到被這位女士抓了出來。”他用一聲歎息結束了這段漫長的陳述,聽者們都陷入了沉默。

“啪,啪,啪”是蕾在鼓掌。“這位老兄真是編故事的天才。那麼,既然你不老實,我們就先不去糾結這兩個元凶的根本目的,而是轉而處理你。”她將投在自己身上的疑惑視線一一對望回去,那些視線就如同熄滅的燈一樣消失了。“你的故事已經講完了,那麼我也有一個故事。”她語氣中透著一股刺骨的冰寒,而視線落在了遠方,那座黑色的框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