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緊張的。

他勉強揚了揚嘴角，接著心就像被剜掉一大塊似的疼了起來。

疼得他抱住膝蓋倒在床上，麵目猙獰著，卻怎麼也哭不出一滴眼淚。

“哎，你沒事吧？”有人急匆匆跑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睜開眼，迎麵是張汐彤擔憂的目光。

他還是皺著眉，搖了搖頭，然後坐了起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的聲音沙啞，已經不似人聲了。

他清了清嗓子，喉嚨還是一陣發痛。

“已經三天了，那天你淋完雨之後發了高燒，一直到現在...”張汐彤不忍看他，拿過玻璃杯，倒好水泡了一包藥，遞給他。

“謝...謝。”他喝完藥，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崔小禹閉了閉眼，“你能...出去一下嗎，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張汐彤看了看他，還是起步離開了。

他吐出口氣，胸悶得難以忍受。

就跟被群毆了一頓一樣，或許小來在最後時刻，也是這樣的感受吧。

他又想起小來最後望著他的眼神。

那裡充斥著哀求，和渴望，但他什麼都做不了，伸出的手也什麼都握不住。

如果小來離開了的話，那他一個人還留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

他緩緩吐出口氣，艱難地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了看，這個高度...

他搖了搖頭，開了門出去。

樓道裡沒人，對麵門也關著，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有些緊張，好在並沒有人發現。

於是踏上了樓梯。

直到走上一層，下麵才傳來一聲驚呼，“崔小禹你乾嘛！”

是張汐彤。

他不想回頭看，瞬間就加快了步伐。

片刻後視線一亮，他就來到了天台，幾步一跨到了扶手旁邊。

手扶上水泥扶手的那一刻，身後是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來自於張汐彤，“崔小禹你停下！”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天台之上，兩人靜止一般，很久沒人說話。

張汐彤緊緊抓著衣角，腦中亂成了一團，她知道她必須說些什麼去阻止崔小禹做傻事，但她真的...有能力做到嗎？

她猶豫了好長時間，終於開了口，“你之前不是說，要看我跳舞嗎？”她的聲音明顯跟著身體顫抖起來，“我現在...跳給你...之後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會乾預...”

她臉上表情有些僵硬，閉了閉眼。

穆寧剛剛看著她，說了句她去下麵接應，應該...在下麵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準備接人的東西還需要一些時間，她必須爭取這些時間。

幾步之外的人終於是動了動，她神經一下子緊繃到了極點，所幸崔小禹隻是轉身過來，看著她，眼裡已經沒了光彩。

張汐彤眸光動了動，把手裡的手機放在地上，眼睛緊緊盯著對麵的人，“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媽一直讓我學芭蕾，那是她的理想。”

她走到一片空地上，看著崔小禹慢慢靠坐在扶手上，“但我真正喜歡的是kpop，她從來不知道也不會允許，但我自己在房間裡可以自己跳一整個晚上。”

她頓了頓，“我曾經給我最好的朋友跳過這支，我最喜歡的舞，我不知道現在她在哪裡，還活著沒有，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她深呼一口氣，活動活動四肢，看著崔小禹。

“psycho。”

她數著節拍，嘴裡輕聲哼唱著，全身也跟著舞動起來。

儘管隻是一個人的舞蹈，她仍覺得周身有四個影子在隨著自己一起，每個動作配合，組成這支破碎的淒美的作品。

bridge時，她站在正中間，感受著周圍的影子將她背棄，再擁抱她。

“我們之間是美好又悲傷的關係，讓彼此閃耀於昏暗世間，

就像月亮和江河一般，此刻緊緊相擁。”

恍惚間她看到了很多人的臉，那些善意的，惡意的，有些都記不清名字，但每張臉，高興的，憤怒的，都那樣鮮活。

她自己也是如此。

“You got me feeling like a psycho,psycho ”

她終於不再沉默，隨著節奏唱出歌聲。清脆的嗓音在這個天台上，包裹著破碎的兩人，如天上瀉下的流水，浸潤著兩顆破碎的心靈。

崔小禹看著她，入了神。

“Hey now we'll be ok”張汐彤重複著這一句，到最後一個音落下，“psycho”，張汐彤忽然理解了這一切。

或許，遇上崔小禹和小來，經曆這一切，就是為了此刻，為了讓她拯救眼前這個失去至關重要的朋友的人，也拯救積壓太多絕望情緒的自己。

或許一切都是注定。

她定住身形，保持著最後的姿勢，看著對方，心突然劇烈地跳了起來。

崔小禹看完後隻是低著頭，死死盯著地麵，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就那樣等著，一秒，兩秒...

崔小禹終於抬起了頭，看著她，突然就跪坐下來，掩麵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