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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劍出門喘氣透風,身上濃重的煙酒味略微在空氣中飄散,原本被蒙住的口鼻有了一絲冷徹的片刻清醒,目光彌散,手臂支在欄杆上,她凝視城市的車水馬龍,冷風吹後,混沌的思緒變成了一陣一陣的刺痛。
團建本來就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特彆是有她這個上任三把火的新官在。
於是李劍灌了幾杯酒,找了借口出來。
但受凍好像也不是個好主意,李劍摸了摸快失去知覺的鼻尖。
此時,包房的木門再次被拉開,沉悶厚重的一聲響後,阿橋之前手下的新人,現在的副組長,走到了李劍身邊。
他遞來一杯冒著熱氣的綠茶:“醒醒酒?”
李劍接來,含糊地說了聲謝謝又含糊地喝上幾口,頗給麵子。
“接下來的K歌活動,我們定在旁邊商場了,組長你還去嗎?”
李劍覺得茶杯突然的燙手,一個什麼數據都不懂的組長有些心虛,“不了,你們玩得開心就好。”
聲音有些慢了些,他試探地問了句:“那怎麼回去,幫你叫車還是需要給家裡人打個電話?”
她也不至於醉酒到電話都不能打了吧,李劍有些好笑,既然他想知道,就讓他知道好了,“幫我給喬總打個電話,給他地址吧。”
半晌,李劍補充,“你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吧?”
那人有些呆頭鵝式的驚訝,微微瞪大的眼睛竟然出奇的純潔,他麵上有些紅,扶了扶眼鏡框忙不迭地說:“有是有……”
“你就說是我叫你打的就好。”李劍一口悶下濃茶,也有點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來,他套到了話,那這杯茶她受得起,她好奇問道,“你是喬總招進來的?”
“也不算是吧,他在我們之前的留學二手群發布的招聘消息,我看崗位合適就來麵試了,第四輪麵試他麵的我,我就和他說起過這件事……”他有些出奇的靦腆,摸了摸腦袋,“你是不是也覺得很無厘頭。”
李劍突然被一個從未關注的點勾住,“留學?”
“好幾年前了吧。當時我讀的是本科,喬總已經讀碩了。”
李劍當時聽著就說不出話來,沉睡的記憶裡的芽突然被喚醒,很久以前,她好像是無意間掃過一條新聞,當年黑紅的喬未停止大部分活動出國深造,回來後就拍了那部讓他名聲大噪的電影《山海》。
她其實本就不算了解他,關於喬未的一切,大部分還是來自不知真假的娛樂新聞。
“我都不知道。”
“你不是他女朋友嗎?公司都在說你的家境……”被李劍斜睨一眼,他漸漸噤聲,表情隨著李劍吐露的一句反問變得有些驚訝。
吐出口濁氣,李劍轉過眸子緘默幾分,狀態微醺,心裡空落落的,整個人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他的話像是控製不住的風,於是火燒得更旺了。自從和謝家關係緩和,李劍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很無力,仿佛走在好的方向上,但預感下一秒事與願違。
就在下班前,謝衡運給她發了消息,說找個李劍有空的時間,帶她去謝雨菲的墓碑拜問。
手足無措太傻,偏偏情難自抑。明明她等了這一天,等了很久,但越想,越覺得好像也沒有很久,轉眼間她又可以見到媽媽了。
就在李劍發呆之際,他微微側身給喬未打電話。
李劍手機突然亮了亮,她打開,居然是賀君敏。
晃了晃腦袋極力地清醒,李劍看著那一行行字,像是不能理解般看了一遍又一遍。
——李劍,前不久從拐賣點查到了蛛絲馬跡,有一個男孩的信息和你弟弟對得上,或許和謝家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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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來接你了。”聲音很虛,像是來自遠方被風力瓦解掉了分辨率,隻有輕飄飄的大概。
李劍困頓萬分,有些迷茫,下意識地問:“誰?”
“喬總啊。”
聽到回答意識回籠,李劍把手機塞進口袋,心臟的一角卻像是被螞蟻啃齧得發酸發痛。
好像全部都是假的。
可真的當喬未把車停在眼前,搖下車窗露出他那張笑得很輕、見到她愣神隨機飛快擺出的臭臉,李劍覺得這世界又真實的不可思議。
好像他們之間永遠是冤家,交織的是逗弄和不甘願的開心——彼此看不順眼,卻又無可奈何要去關心和在乎,你好,我盼不得好;我好,你盼不得我好。
李劍把包甩到了副駕駛座:“接我你就這麼心不甘情不願?”
“哪敢,公主請上車。”
“對我那麼溫情,好像我不是你手裡的刀一樣。”
喬未嗅到了火藥味,玩味地上翹薄唇,桃花眼流露出風流明晃的光,口蜜腹劍道:“你的劍鞘,可是你自己親自交到我手上的。”
李劍深深往他一眼,坐上車後眼皮半闔,賭氣不忿地咬住內唇,不再開口。她不知道自己的皮膚沁出一股醉人的酒味,也沒關注過自己的頭發已經長得很長了,輕柔地掛在臉頰兩邊擋住了流暢明朗的臉部線條,整個人清冷漂亮。
所以李劍更不清楚,喬未眼底複雜思緒的翻湧,他忽然欺身而上把李劍嚇了一跳,她睜大眼,瞳仁不似喬未那般漆黑如墨,是深褐色,黯淡的車燈下,像琥珀。
喬未在她殷紅的耳邊輕飄飄地說了聲,“安全帶,自己係上。”
此時此刻他的態度在李劍麵前展示過無數次,好像氣定神閒地說:你不想成為我手上恣意揮向彆人的刀,那就自己奪回去。
扶額抵住疼痛欲裂的腦袋,仿佛李劍剛剛對那個新人副組長說過的話正中直接自己的眉心:“當然不是,我就是靠他的關係上位,不然你以為呢?”
這句話懲罰的從來不是喬未,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