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夢(補漏) 不知何時起了霧氣,一片……(2 / 2)

“元宗主先彆忙著生氣,你不妨看看你那小郎君還在不在?”

欣三娘笑著抬手向前一勾,一樹梨花便隨之擁簇而來:“還虧得你傷的不輕,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元重華急忙回頭一探,心下大驚,重光原來所在的地方化為朵朵梨花,竟然不知是什麼時候成了幻象。

一時間,他整個人沉下了臉,右手化出一道烈焰,無數飛旋的細碎梨花間,火焰灼灼升起,滔天蓋地的琉璃火掀起一地梨花,花香間藏著極危險的氣機。

“迷夢?欣三娘!你把重光帶到哪裡去了?”

“小郎君模樣倒是好,就是銳氣了些,一身殺伐氣。不過倒也不打緊,我們狐族這裡有的是法子。”

欣三娘笑了,她背著手,踩著半空的花瓣,紅裙翻飛,長發起落:“元宗主,你既然認識迷夢,便該知道——青丘至寶,不破幻境是出不來的。”

“但以元宗主現在的近況,入了七情關,怕是要心境大跌,道心動搖呢。”

欣三娘偏過頭想了想,複又笑道:“這迷夢可不是妾使的,元宗主,你若到時亂了道心可莫要怪妾身。”

元重華揮手燒掉盤旋在他身邊的梨花,壓住怒火四處探查。

欣三娘就一定在附近,唯今之計唯有先破了幻境,再抓住她。

滿樹梨花如大雪漫天,繞著他四散飛舞,將元重華團團圍住。

七情關,喜怒哀懼愛惡欲。

他自入山門一路行來,有過挫折,有過欣喜,有過失去師父的哀傷,亦有尋得摯友的喜悅,還有對元溱的悔意。

但最重要的便是他修行多年的向道之心。

那些幻境一幕幕閃過,卻又立馬被他一一破除。

狂風乍起,周遭梨花落儘,場景又一次虛幻。

這一次,與之前卻截然不同——不再是荒郊野外或是山水之間,眼前的石階高台,地麵上八卦圖更是再熟悉不過,正中匾額上高懸“琉璃閣”三字。

竟然是昆侖山的琉璃閣。

這番場景來得突然,饒是元重華定力了得,仍有些微訝。

一卷經文在他眼前鋪展開來,是手稿。

元重華抬頭注目半晌,他居然將對方的字跡記得這樣清楚。

字如其人,一筆一畫儘是鋒芒淩厲,行雲流水間收放有度,他隱約可以想象那人端正著抄寫經卷的模樣。

心思敏銳者難得常懷赤子之心,重光平日沉穩不多言,卻是心中自有一杆秤。

一如他怕毀了經卷,所以先自己謄抄,再在上邊做注釋。

也如同他翻遍了所有的典籍也要找到洗練仙筋的方法和後果。

也如同他即使翻遍了火法,也不願意讓他在他於元溱之間為難。

這樣的人,又怎讓他……不偏心。

元重華忽然明白了這次幻境針對的是什麼。

修道之心,講究清明如一,堅決如鐵,不可動搖,亦不可懈怠。

而他如今……元重華抬手按了按額角,隨即屏息凝神決意排遣這些雜念。

神魂相交,哪怕隻是一瞬,也讓他時有錯覺。

其實這也非什麼大事,隻不過是他的一點子私心。

重光視他如同兄長,他也承諾過要護對方道途,世上感情,並非全是風月之情。

元重華闔著眼,心緒漸歸平靜。

可下一刻,就在幻境消失的那一瞬間,他像是墮入極熾熱的烈焰裡。

那火靈不知是什麼,比他的琉璃火還霸道。

那種無能為力仿佛似曾相識,這似乎是他替重光洗練筋脈的時候,但又有所不同。

元重華捫心自問,以自己的心性,斷不會有如此無力之時。

他沒有急著從入定中醒來,反而放任神識去感受這一刻心緒的細節——毫無疑問,這必是他曾經曆過的記憶。

烈焰越來越熾熱,意識越墮越深,幾乎開始逼近死亡的概念。

突然間,一道光破開烈焰,來得突兀卻又如此恰到好處。

那股力量將他自火焰中撈出,帶了些無可奈何,有聲音在耳邊沉沉響起,微弱得難以分辨:“你不該死在這裡。”

元重華驀地睜開眼,才驚覺自己伸出去想要抓住什麼的手僵在中途。

那是什麼?

是……重光麼?

聲音轉瞬即逝,太微弱,也太飄渺,讓元重華有些分辨不清,悵然所失。

元重華闔上眼,迷夢是天狐至寶,是世上唯一不看修行,隻看心境的寶物。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件法寶下折戟。

他很久未如此狼狽過,有一種近乎可怕的感覺在蠶食著理智,神識被某種訴求驅使著想去牢牢緊握。

桃林中有人在舞劍,對方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回過頭一望,雙眸明亮,燦若星辰,眉目在花間襯得柔和。

元重華在桃花林中看到了一襲藍衣的少年,不或者說已經不能在算是少年了,對方這已與他一樣高。

元重華垂下眸,呼吸有些急促。

他有些慚愧,對方眼中唯有尊敬親近,他尚可控製自己不受那點意外影響,自己修行多年,難道還要輸給自己的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