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冷聲道:“青丘狐族修行尚淺,退回青丘孤既往不咎。此劍靈一並帶回,詳查狐族一案。”
此言一出,狐族麵麵相覷。
讓他們詳查狐族一案?
這是……什麼意思?
“金衍!你現在一個人想去哪兒!?”
伏宿一驚,心下怒火更勝——無人比他更了解金衍之意,金衍讓青丘狐族留下自己,他想去哪兒?
幾個機靈的狐族瞬間明白了重光的意思,將伏宿團團困住,伏宿之前才被塗山崛重傷,如今又被被狐族押住,掙脫不得。
重光指尖輕點,一點金光自空中飛向伏宿,恍如蓮華。瞬間,那朵蓮華便隱於青丘,消失不見。
塗山瀧頃刻間明白了重光的意思,是要將伏宿暫時藏在青丘。
她心下鬆了口氣,恭敬道:“多謝帝君高台貴手,我青丘狐族拜謝帝君大恩。”
重光垂目,叫人看不出半點情緒:“青丘狐族尚未飛升,不屬孤管轄,你等自己好自為之。”
下一刻,一劍橫空劈下,地上裂出一道巨大的深淵,血灑的到處都是。
不少狐仙呼吸一滯,他們顫了顫,瞪大眼睛看向重光。
青丘狐族還未飛升,不屬於他管轄,而這些狐仙卻不是。
日光被烏雲吞沒,鋪天蓋地的罡風籠罩著四方天地,時不時電閃雷鳴,整個青丘山都陷入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之中。
那些狐仙驚懼的頓住腳,開口求饒:“帝君,我等也是受老祖所托才下界……”
頃刻間,殺氣彌漫,一股浩大的氣勢壓得開口的那個狐仙冷汗森森。
“妄言推脫,仙界之事不涉人間,你們如何敢大舉來青丘?”
塗山崛都死了,剩下的狐仙自然在重光的氣息之下不成氣候。
仙界規矩不多,但有一條便是不可無故下界鬥法,即有緣由,也當避開凡俗。
先是白淩在天幕山外賭鬥,後是塗山崛下界在青丘鬥法。
不過五千年,仙界竟如此不成體統。
重光冷眼看著那些狐族,緩慢轉頭看向天空,眼中一片叫人心驚的平靜:“爾等回仙界按律自請罪責,受天雷。”
“若道消則重入輪回,若未道消則在仙界好自修行,不要再無故下界鬥法。若有下次,你們便自請去落仙台!”
言出法隨,所有狐仙都感受到一道約束。
仙帝不會一己之喜惡屠戮,唯有按天律行法。
此前狐仙們曾聞仙帝所修之道乃是太上之道,修至大成,推崇不仁,信奉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未想到今日這樣的局勢,仙帝都未一劍斬了他們。
“多謝帝君。”
本以為要死於劍下的眾狐仙紛紛行大禮拜謝。
重光此刻以不願多糾纏,撇了他們一眼,向著妖界飛去。
*
塗山崛本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當滿目的錦絲繡幛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胸口微微有些涼意,他轉頭,就看到塗山闕兮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瓶白瓷長頸藥瓶,正在給他上藥。
瓶中藥液散出淡淡清香他,本能運氣提勁,果不其然,經脈被封,紫府破損,不得動彈。
也是,天幕金劍之下,本無生還,要不是金衍要取九尾,隻怕他現在早就寂滅了。
塗山崛忍住口中的腥甜,他知道自己已經大限,也不再勉力支撐,隻招手對塗山闕兮崛艱難道:“咳咳……闕兮……你過來。”
“闕兮,本君……以前當多來看你和你娘。”
尋道者不懼生死,他自參與那事便有了此番覺悟,但是仙界如今情勢複雜,闕兮又年幼。
若他隕落,狐族和闕兮便沒了保障。
想到這裡,塗山崛又是一陣抽咳。
塗山闕兮幾步上前,忍住眼中酸澀,輕聲道:“外祖,你好好休息。以後……會有時間的。”
塗山崛一隻手扶在他手臂上,緩慢地闔上眼,艱難地喘了口氣,複又顫抖著睜開眼簾:“傻孩子,天幕金劍之下,哪有生還?”
“你與我已經是僅存的九尾天狐了,如今我又,咳咳……”
塗山闕兮:“外祖。”
“本君會再助你一臂之力,你想要的以後要靠自己去取了。”
說出這番話時,塗山崛神情已是痛苦不已,紫府破碎,功體流失,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塗山闕兮將溢出的眼淚抹去,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想要想的……他想到的。
他垂著頭澀聲說:“外祖,如今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想要什麼了。”
塗山崛掙紮著到塗山闕兮麵前,摸了摸他的臉,輕柔地說:“現在分不清不要緊,但你記住,沒有力量便什麼都守不住。”
他笑了笑:“外祖的紫府破碎,靈力也在流失,但外祖道心還在,仙界狐族基業還在。”
“以後……沒了外祖,就要看你自己了。 ”
塗山闕兮身體輕輕地發抖,咽下眼淚,澀聲道:“闕兮知道了,闕兮會好好修行,會為狐族謀出生路。”
塗山崛輕輕環抱住他,安慰道:“我知道,你之前就做得很好。”
“彆難過了,外祖如今能還能轉世,總有一日會再回仙界。”
他二人都知,隕落轉世,要再入道途,難。
塗山闕兮登時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順著筋脈進入紫府,原來是塗山崛將道心與僅存靈力都急速注入他體內。
“啊!!”
一時紫府注入巨大力量,塗山闕兮難以容納,忍不住痛呼。
衝天的仙靈之氣雲開霧散,狐火漫天,一隻白色帶著微藍的九尾天狐的虛影再青丘招搖。
塗山崛傳儘了最後一點靈力,無力再支撐向後倒去,塗山闕兮慌忙扶住他:“外祖!”
“闕兮,外祖道心給了你,替你蛻了凡軀,你快回仙界。”
塗山崛緊緊握住塗山闕兮:“造化珠是天地氣運功德凝結,可遇而不可求,你要好生利用。”
“仙界那裡你見機行事,定要自己穩住,咳咳。”
塗山闕兮眼眶又紅了,澀聲說:“外祖,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塗山崛痛苦地闔上眼,緩緩搖頭:“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有自己的力量,否則真相知道也守不住。”
身後傳出窸窣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塗山闕兮心下大驚,這裡可是青丘密地,竟有人敢擅闖?
他想要轉頭,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對方定住,竟然絲毫動彈不得。
“塗山崛最後那句話,本君讚成。”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來人若閒庭信步。
“咳咳,是你!是你說他入魔,又助他歸位!你……你……”
塗山崛摔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雙手抱著劇痛的脖子,渾身發著抖:“咳咳咳!你究竟為何?”
“是本君,本君已經很久沒見他持劍的模樣了,這才想要一見故人”
那人輕笑:“不過,他剛歸位,修為還不及以往的一半,你也能被他所誅,實在是……廢物。”
腳步聲緩緩靠近塗山闕兮:“他竟是手下留情了?你便是靠著這張臉蠱惑的他?”
“不要動他!!”
塗山崛瞪大了眼睛,狼狽地趴在地上,心裡恨毒了對方!
來人卻始終不曾停下,反而輕笑出聲:“你忘了,本君不傷人,血太臟了。”
塗山闕兮按捺不住,被人用壓製的無力感讓他幾乎要喪失理智,憤怒與憎惡合著之前塗山崛給他的修為道心,一舉衝破對方靈氣!
對方隻是不屑的一笑,塗山闕兮還未來得及轉身,便被一陣掌風打落在地,吐出幾口鮮血。
掌風劃開了無數道傷口,染血的衣角被風吹走,塗山闕兮隔著火光,看到了來人的臉。
他臉上先是驚愕,雙目微微睜大:“是你……”
看清楚眼前情景後,塗山闕兮雙手握拳,眼睛紅得滴血,死死瞪著對方,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
又一道掌風飛濺,將他打落在地。
那人輕笑:“本君的名諱,也是你叫得的麼?”
“住手!”
塗山崛吼了一聲,撐著自己站起來,吐了口血,他瞳孔微顫:“你究竟要做什麼?你就不怕金衍發現真相,殺上仙界?”
“本君等著他來。”來人垂著眸,表情莫測,眸光暗沉。
他指尖夾著一道符篆,目光幽幽落到塗山闕兮身上
“不過在此之前你可以安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