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等他們下飛機已是下午……(1 / 2)

今朝入夢 傳聞寄北 6958 字 11個月前

等他們下飛機已是下午,施婉趁著天光正好,剛訂了酒店放下行李換了身衣服就迫不及待拉著一行人,跑去辦公部門上上下下辦手續。雖然說國內辦手續方便快捷,但畢竟不隻是一個手續,而是好幾十個,一整個下午他們就泡在辦手續的地方,辦好一個走一個,手續簽了好幾十份,辦公部門的章都快被磨平了。

窗外午時冬陽西沉,落日渲染出半邊彩霞,晚風拂過街道邊的樟樹,卷落摻雜在綠意中的紅葉,在夕陽普照下的大街上歡騰跳脫。

“嘶……好冷……怎麼突然這麼冷?”路邊走過名中年婦女,身邊跟著正拿了包辣條吃著的小孩,冷風襲過,小孩瞬間把校服拉鏈拉到最高,縮著個脖子跟在媽媽身後,瑟瑟發抖,腮幫子一動一動嚼著辣條,嘴裡抱怨。

中年婦女手裡提著小孩的書包,一聽身邊的小孩這樣說,用空著的那隻手責備地拍了拍他的校服:“讓你加件羽絨背心你還不聽?現在知道冷了吧?趕緊走,你外婆在家燉了排骨湯,回去喝一碗暖暖。”

“我下午有體育課啊,而且校服就這麼大,在加件羽絨背心就胖了!穿不下的!”小孩極為不滿,對著身邊的媽媽說話。

“穿外麵不行嗎?”

“學校不同意。”

“那就加件羊絨衫啊。”媽媽皺著眉頭看他。

“穿了,熱。”小孩一本正經。

“熱了不知道脫啊?”

“脫了啊,但現在冷了。”

“冷了就穿上啊。”中年婦女哭笑不得抖了抖手臂上掛著的一件羽絨外套,“你現在都出校門了還不能穿啊?”

離辦公部門不遠就有條河,不寬,河水泛著淡淡的青綠色,河岸邊長著幾株枯了的樹,許是花樹,長得並沒有一邊的喬木高,另一側開了幾株梅,倒映在河水閃爍著的金光之中。

河上架了座橋,車來車往,橋上經過的行人倒是不多,唯有一老頭拿根魚竿搬把小凳子,坐在橋邊垂釣,嘴裡叼根煙,半眯眼,時不時用兩指夾住拿開,口中便噴雲吐霧,白煙彌漫。老頭腳邊放了隻小塑料桶,裡頭積了淺淺一層水,煙灰在水麵上漂著。

施詞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眼睛望著波瀾不驚的河麵,悶聲不吭盯著釣魚線消失的位置。

老頭就見他這麼不動也不吭聲地站著,瞧著討人喜歡,摘了嘴裡的煙,和藹地問他:“小夥子外地來的?”

“本地人。”施詞趴在橋的石欄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邊回答他,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動石麵,麵上掛著笑,他手指了指河,“大爺,這河裡真的有魚嗎?”

“也許是有的。”老頭笑嗬嗬的,“跟你說啊,你彆看現在河這樣,從前這水臟得很,綠油油的,又臭,又深。這邊上不是小學嘛,大人們怕小孩子在河邊瞎晃悠,就編故事嚇小孩。之後國家政策五水共治,就有人成日開著個小船在河上漂,撈垃圾,沒一會兒靠岸就是滿船的垃圾,那垃圾堆裡還有好幾條死魚。後來就一直這麼撈著,這樣每天撈著撈著河就乾淨了。”

“我這種釣魚的嘛,也沒說真要把魚釣上來,就圖個開心。”老頭動了動魚竿,“而且實話說啊,這河之前那麼臟,原本在河裡的魚早死光了,能釣上來的全是之前沒死的魚卵,我也就圖個開心,圖個悠閒。”

“小夥子年紀多大了?找工作了嗎?”

施詞愣了一下,他回想著,竟記不起來自己的年齡,也早已忘記了那些日子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多久多久。他晃了晃腦袋,搖著頭,如是說:“忘記了。”

“年輕人這年齡可是忘不得的。”老頭鄭重其事,轉頭看向施詞,說道,“你看我,六十二,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年齡一定要牢記,不然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的,自己幾歲了,什麼事情過去多久都不記得。”

“是大爺您記性好。”

老頭笑吟吟的,半晌又問:“小夥子對象找了嗎?你這種啊要是沒找對象一定不要讓那邊的王姨瞧見,她看見你啊,準要拉著你介紹小姑娘。”

聽到這個詞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影,他微微彎起眼:“有的。”

“你對象一定對你很好吧?”老頭話語中帶著很重的長寧口音,有時蹦幾句長寧話出來,但似乎是怕對方聽不懂,依舊用癟嘴的普通話說著,“你看你笑的,那個詞叫什麼?哦,發自內心,對吧?年輕人就要這麼笑,跟你說啊,我提起我老伴兒就是這樣的,老兩口和和美美的,多好。”

“嗯。”施詞輕輕點了點頭,“您是一個下午都坐在這裡嗎?”

“有時候,有時閒得慌,小區裡又沒人下棋,無聊就會來這邊坐坐,但一般都是下午這個時間點來,因為我孫女就在邊上讀小學,我接她回家。”老頭說著,把魚竿架在一邊,拿起腳邊的保溫杯擰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裡麵似乎泡了茶,有股淡淡的清香,他看了眼手表,一看時間,立即回過頭去看向對麵的小學。

施詞也跟著看過去,就見兩個身穿校服的女孩慢悠悠從對麵走過來,還繞遠去走了斑馬線,其中一個拿著烤腸,另一個拿著的似乎是綠豆棒冰,大冬天一點都不怕冷,吃得起勁,兩個女孩說說笑笑往這邊走著。

“爺爺!”拿冰棍的女孩揮了揮手,邊回頭與身邊的同學說了句什麼,兩人揮手告彆,女孩則咬了一口綠豆棒冰,大口嚼了嚼,向這邊跑來。

她撲在爺爺背上,老頭身子向前一傾:“又吃冰棍?大冬天要感冒的!”

“一次一次最後一次。”女孩笑嘻嘻的,抬起頭疑惑地看了眼站在一邊打哈欠的施詞,“大哥哥,你不用上學嗎?”

“畢業了。”施詞想了想,如此回答她。

“哦。”女孩點了點頭,蹲在一邊幫爺爺收拾東西。

“和哥哥再見。”老頭低下頭告訴女孩。

女孩敷衍地揮了揮小手:“哥哥再見!”

“再見。”

施詞看著爺孫倆離開的背影,女孩一蹦一跳的,側著腦袋似乎在說著什麼,老頭伸手要幫女孩提書包,卻被女孩製止了。他看了會兒,又重新趴回去,指腹磨蹭著粗糙的石麵,傍晚冷風吹過,他剛回國,出門也隻是隨便換了件長袖衛衣,那時穿著剛剛好,便拒絕了謝南紀提出再披件外套的提議,現在竟真的有些冷。

他縮了縮脖子,手伸向後勃頸,提起衛衣帽子帶上,總覺得還是有些冷,吸了吸鼻子,把架在石欄上的手臂撤回來。

正欲轉身回辦事的地方,身子忽然一暖,他低頭一看,身上被人披了件卡其色的大衣,那兩隻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從身後鑽出來環著他,替他記著紐扣。

肩上一沉,他不看都知道又是他把下巴抵在了自己肩頭。

施詞忽而一笑,側頭勉強看到謝南紀穿著黑色大衣的身體,大衣將他很好的身材遮蓋起來,可以就擋不住那年輕氣盛和朝陽似的,取之不儘的活力與靈氣。

不想自己,死氣沉沉。

“你隨身帶件外套不重嗎?”他輕聲問。

謝南紀隔著衣服蹭了蹭他的脖頸,笑道:“這不是怕你冷嗎?”

施詞微微笑著,抬頭看向天邊的晚霞,蒼穹被淡紫、天藍、粉紅、橙金、檸檬黃以及更多更多顏色包攬,一層漸一層直至天際那沉沒的落日,雲縷金紅,飄飄蕩蕩,在絲絲縷縷的冷風中趕著步子往前跑。

“姑姑那邊都好了?”

“快了,還差幾個。”謝南紀輕聲說著話,手不鬆不緊摟著施詞的腰,腦袋抵在他肩上一搖一晃的,“她說辦完了一起去吃個飯,去嗎?”

施詞偏過頭問他:“去?”

“你想不想去?”

“想。”

“那就去。”謝南紀溫和地蹭著他的耳垂,低聲在他耳廓邊說話。

施詞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問他:“那你想去嗎?”

謝南紀微不可察地愣了一瞬,抬手替他整理衣領,手指有意無意蹭過他的脖子,嘴角不住地勾起來:“我陪你啊。”

“你去的話,我就想去了。”

說罷,他的手指撥過施詞額前垂下來的碎發,晚霞褪去,隻留下一層說不出名字的藍獨染整片天空,路邊街燈亮作一片,地上投射下一片昏黑的影。

“現在才五點左右吧?”施詞回想剛剛坐在橋上釣魚的那位老大爺手表上顯示的時間,他順著橋路往慢悠悠往辦公部門的大樓走去。

謝南紀走在他身側,橋本就不寬,留作凸起的人行道就更不用說了,兩個人走在一排,直接攔了路,他留心注意身後,沒人,才心安理得繼續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