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房間中放置的物件僅有零散幾件,偌大的屋中顯得格外冷寂,空曠,也許是保持著施詞走前的樣子,書桌上的備戰高考的練習題寫了一半攤著,筆架在金框眼鏡邊。施亦難環顧四周,目光灼灼,掠過這間房間每一寸牆壁,天花板和家具。本以為這間許久不住人的屋子會落灰,可與他想象中的不同,這裡幾乎可以算是一塵不染。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這裡時常有人來打掃。
這間房間安了鎖,家裡的保姆管家或是司機自己想進是進不了的,隻有給這間房間安上鎖的人放他們進來,要求他們打掃才有可能保持現在的整潔。
看來……施揚很重視這間房間啊。
“進去了嗎?”就在這時,謝南紀的消息發了過來,他像是掐算著點,算出每一分每一秒,算出他能進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施家裝了攝像頭,注視著施亦難的一舉一動。
想到這裡,施亦難輕輕垂下眸,餘光四下巡視一番,淡淡勾唇。
攝像頭嗎?
也是。
他的眼眸不鹹不淡地瞥了眼床頭櫃邊的花盆,接著移開目光。
謝南紀既然已經猜到了自己可以進來,若是再瞞著他就是明顯的對合作夥伴不信任了。
合作夥伴,當然是要互相信任,互相幫助了。
於是施亦難默默回複一句:“嗯。”
“密碼是多少。”這一次,他回消息回複的很快。
施亦難蹙了一瞬間眉:“明知故問。”
“驗證一下是不是。”
“是。”
謝南紀那邊的聲響刹那間頓住,沒有再主動發一條消息。
看來施亦難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溫涵的死有問題。”施亦難回複道,“打算告訴他嗎?”
對方遲遲沒有做出回複或是應答,施亦難本想著不了了之,反正這件事跟自己也沒多大關係,沒想到下一刻就收到了對方打來的視頻通話。
“乾什麼?”施亦難本想掛掉,但想想萬一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耽擱了也不好,但他真不太喜歡和彆人,而且是這種才認識不久,說話都沒說幾句的人打電話,發消息不行嗎?為什麼要視頻?還沒親到這種地步吧?可為了兩方利益,隻好勉強接起來,切換成語音,問了一句,
謝南紀那邊很安靜,除了風過樹梢之聲便隻有他幾不可聞的呼吸聲,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冥思著什麼,半晌,才開口問道:“我……如果那個人換做是你,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施亦難被他一句話問的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有些看不懂謝南紀的行為,這算是……要我換位思考嗎?抬腳走向陽台,手搭在鎖上,眼睫垂下無聲地立了片刻,打開門,陽台上不同於房間中,這裡擺放著各種各樣顏色各異的花,抬眼望去,牽牛的花藤纏繞在欄杆上,花藤上牽牛盛放,姿態嫵媚動人,另一邊放著幾盆長勢很好的月季,白得淡雅潔淨。
哪怕是已入深冬,寒冬臘月的天氣,這些花倒也沒有枯萎凋謝之意,依舊開得繁華。
他垂眸看著這些花花草草,愣了神。
施詞雖是他的哥哥,但他對這個人倒是真不了解。
畢竟相處沒多少時日施詞便出國靜養了,沒見過幾麵,對這個哥哥,隻是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若是真要他講出什麼是非因果來,他倒真的無話可說。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施亦難閉上眼默默舒了口氣,將心思拉扯回謝南紀提出的問題上去,想到他的問題,忽而笑笑,隨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雖然隔著手機屏幕根本看不見對方麵上的表情,但不妨礙施亦難猜到對方在對麵皺起眉的樣子,他本不想為自己的這句話做出解釋,可下一秒他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有趣的念頭,勾起唇來,無聲地輕笑,低聲說:“我沒有母親。”
他甚至能隔著屏幕感覺到對方愣住了。
“我無法將我自己帶入施詞幼年喪母的心情。”施亦難眺望遠方,那裡的天空漸明,依然雨停放晴,“但想想我的哥哥,又從施詞之前的反應來看,他的母親應該很愛他。”
否則怎麼可能會有如此悠長的羈絆和思念。
說到頭來,從未感受過他們口中的“母愛”的他,又怎麼能體會到他們的悲傷,隻會傻乎乎的,奇怪地問上一句:“真的有這麼難過嗎?”
他小時候就是這麼問的。
謝南紀又是很久很久沒有開口,淡淡地說了一句:“抱歉。”就忙不迭掛了電話。
“我可能真的……什麼感覺都不會有吧。”
他見過他最愛的那個人倒在床榻上垂著手臂,那手腕上,是一道極深的劃痕,那道傷痕足以致死,劃這道傷口的人沒給自己留下一絲可以生還的餘地,他對這世間毫無掛念,將自己往死裡逼,他見過那鮮血順著手腕流下,爬滿地,也見過隻存在於小說中的起死回生,哪怕誰現在告訴自己哥哥還活著,他或許也能坦然接受了吧。
他畢竟連世上所謂的“神仙”都見到了,還能有比這更稀奇更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默默站了好久,輕車熟路拉開抽屜取走那本施詞當年忘了拿走的日記本,將他來過的痕跡清理乾淨,關上門。
他特地回了趟房間拿上藥瓶才離開。
“不是讓你拿兩樣嗎?”
“這算是定金。”施亦難失笑,“我怕謝大少爺臨時毀約,不行嗎?”
謝南紀眯起眼來上下打量麵前的少年,他雖有些不爽,但卻不得不承認他這番話是有幾分道理,隻好點頭:“你要的東西會在六月底收獲成效。”
“六月……”施亦難思考片刻,搖頭,“不用,我給你的事情挺麻煩的,我不喜歡逼人,更何況這件事情影響到後續一大堆事情,我要的成效,要最好的,不用快,彆太慢就好。”
“我想快點拿到我想要的第二件東西。”謝南紀淡道,“希望你不會失信。”
“怎麼會?”施亦難扯出一個標準的假笑來的,總覺得像是在忽悠人,“我對合作夥伴可是很誠信友善的,哪怕到時候我想死了,死之前也把東西給你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