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許傾故眸間神色微微泛……(1 / 2)

今朝入夢 傳聞寄北 4894 字 11個月前

許傾故眸間神色微微泛起冷意,不知想到了什麼睫羽倏忽輕掃,既而忽然低垂。

“老師……是準備走了嗎?”左尚見他忽而不再言語,猛然察覺出些許不對,輕聲問。

鼻音似的一聲“嗯”。

“那……何時再回來?”

“不知。”許傾故輕聲,“沈哲你照顧好,那僧人我去找,你們不必動。”

他話音落下,覺得還差了些什麼,再次開口:“我獨自一人來來去去快,應當不多時便能回來。”

“那太醫說,他配的那些藥可以替他壓製個一年半載。”左尚道,“至多,後年的暮春,初夏。”

“那時若是還未找到那僧人,拿到用於救治的藥,他怕是……”

左尚抿了唇,閉口不語。

“嗯。”

許傾故明了。

“好好照顧他……”

“還有你自己。”

“記得按時上藥。”

左尚驀地抬眸,身前輕風悸動,帶離了昔日舊憶,過眼雲煙,今朝今時,是物是人非?

勁風疾掠過宮牆,忽不知為何慢了腳步。

往日少年,終成了龍椅上那傲視群雄的青年帝王,紫衣錦袍,神色淡漠了然地抬眼望來。

“陛下。”

對方張了張嘴,猶豫間千言萬語終成了淡淡的笑意,他遞出隻紅木木匣:“臨走前,不去看看宜王與許望帝嗎?”

“不了,沒什麼好看的。”

“宜王他一直很想見你。”

許傾故沉默。

有點不對勁。

他垂於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嵌入皮肉中,所幸衣袖寬大,掩去了不適。

“既然陛下都這麼說了。”

許傾故聲音很輕。

“那便……去看看吧。”

曲折回環的宮道中,血肉交橫,慘不忍睹,半大的奶貓心驚膽戰邁步於血水之上,左右嗅著,似是在尋找什麼。

半晌,它停在了一具屍體前。

看身上著裝,應當是名宮中下等的宮女。

年齡……許是剛過及笄。

奶貓倚在她冰涼的屍身旁,輕蹭,喉中不時發出低低的嗚咽,舌尖探出一小截,柔弱焦急舔舐著少女沾染血汙的麵頰。

通體潔白似雪,左臉黑毛。

許望帝微微愣了半晌,轉開頭,不再去看。

宋盼側身倚於牆旁,抬眸而去,天光大亮,冬日晴好,不遠處的宮牆頭探出枝細瘦的花枝,弱不禁風間,竟能依稀瞧見宮中的歲歲年年。

這,又是第幾年。

宮外。

交錯街巷間,人聲鼎沸,摩肩接踵,熱鬨非凡。

新年間的幾日,總歸是熱熱鬨鬨,紅紅火火,人煙彌漫,闔家團圓。

唯有城南冷清靜默,人煙寂寥,住在這京城之中,誰人不知城南府院大都為王室貴族或三公九卿位高權眾者的府邸彆院,這裡所居住的人,要麼達官顯貴,要麼富甲一方。

人儘皆知,心知肚明,便也敬而遠之,畏而不前。

這裡往日都靜如荒蕪人煙的荒山野嶺,今日卻極為反常,街巷間犬吠不止,不曾勞累停歇,哪怕無人管它,仍是吠鳴不休。

對門的府院裡,一青年身著金紋白衣,袖間金絲細致勾勒,精美絕倫,天光之下熠熠生輝,一眼便可知價值不菲。

他神情淡淡,風姿雅悅,舉手投足間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立於院中潺潺清池前,垂眸,抬手灑下魚食喂給池中幾尾金鯉,金鯉魚尾金光燦燦,恍惚間,流光溢彩。

府門輕啟,啟門者分明輕手輕腳,卻仍不免發出細微的“嘎吱”聲,腳步與門響聲悉數被犬吠所掩,白衣青年絲毫未動,卻已是了然。

“無許。”他輕聲開口喚道,感到身後那人腳步一頓,似是站定了,繼而道,“讓對門那狗彆叫了,吵得孤頭疼。”

許久,身後之人未有動靜,對門犬吠依舊不止。

青年抬手攏了攏肩頭裘襖,複又將手中殘餘魚食儘數拋入池中,金鯉魚尾悠晃,爭先恐後搶食遊去。他側身取過一旁石桌上下人提前為他備的錦帕,細細淨手,每一道指縫間皆用心擦過,不疾不徐,神色認真。

“無許?”

他將錦帕放回檀木盤中,不聞對方應答,便驀然回身。

微愣。

清池雖靜,若風至,終起清漪。

回眸輕瞥,恍若跨越千年,青史之上入竹三分的姓氏名誰,幻夢間久久凝望的那雙眼,那個人,分明相思銘心入骨,卻久久佇立,從不曾上前。

他不敢。

不論夢裡夢外,過去將來。

靜如止水,相視已久,不曾有過隻言片語。

“傾……”他僅吐出了半截字音,淡然輕笑道,“原是皇弟……許久不見,彆來無恙。”

如常時,謙恭有禮,笑語待人。

一如往日故人。

輕且淡的,眸光佁然:“彆來無恙。”

話音落地,又是死寂。

那久久不止的犬吠不知在何時停了,巷間清靜無聲,似是無人居此。

“你來……”宜王遲疑,不知如何同他交流。

時隔太多太多年,他已然不記得上一次同他如此麵對麵交談,是何時,於何地,似是曾幾何時,又恍若相隔半生。

許傾故又何嘗不是呢?

見對方如此斟酌,他既而垂落睫羽,隔絕外界,不願他挖空心思多想,輕聲講明來意為何:“我要離開南楚了,臨走前,南楚的陛下讓我來見你……與許望帝一麵,算道個彆。”他說罷,才再次抬起眸來。

不知在避開什麼。

“你要走……”宜王微不可察地輕皺了下眉,溫聲,“去哪兒?”

“這個……我也不清楚。”許傾故如是說,他自己都不知為何隱瞞了沈哲病危需要他去荒山寺中尋藥的事,忽想起什麼,“許望帝那孩子呢?”

“天剛拂曉便進宮去了,南楚那位陛下派人領去的,說是太上皇找他有些事。”宜王唇角漾開些許不自然的笑意,“皇弟怎麼忽然說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