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我穿著一襲及地紅衣前去水閣赴宴。清風徐來，吹拂起衣袖衣擺，也吹出麵前湖中縐紗一般的波紋；湖旁的垂柳籠著一層似雲似煙的霧氣；天邊新月如勾，銀河垂地，將湖邊的小樓襯托得更加如夢如幻。

樓中已是燈火通明了，一身淡青色長衫的雲出與一身黑色勁裝的時笑正在二樓倚欄而立。我提氣輕輕躍到雲出身旁，抱拳一禮道：“雲莊主，時盟主。”

雲出與時笑本在談論這次武林大會，偶然瞥見遠處銀發紅衣的身影。霧氣繚繞間，那人猶如傍晚乘風雲翩翩而來的仙人。

雲出心中暗讚了一聲，抱拳還禮道：“墨白閣主。”

時笑驚異於這人華麗的輕功，不由問道：“不知墨白閣主師承何處？”

我聞言一笑，對時笑眨眨眼：“時盟主若能對墨白一笑，墨白便告訴你。”

時笑聞言一愣。

雲出輕笑道：“是啊時兄，你我相交多年，我竟也沒見你笑過。”

時笑劍眉一豎，鼻子裡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我和雲出在他身後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算是新人，宴會上雲出便向我介紹了其他幾位掌門。

海月樓樓主海月，四十有餘，渾身散發一種儒雅飄逸之氣，隻一雙深潭似的眸子讓人知道此人心思深沉。

飛鷹山莊莊主飛念，五十上下，鷹目長須，麵帶戾氣。

神仙教教主蘇仙，三十左右，眉目清秀，一柄玉扇不離手，一身風流不羈的行狀。

蝴蝶穀穀主柳葉，二十七、八，遠山眉，櫻桃唇，柳腰身，風姿卓絕，是在座眾人中唯一一位女性。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到墨白閣主這樣的年輕人，頓時覺得我這把骨頭是真得老了。”飛鷹山莊莊主飛念看著我說道。

“飛莊主英名墨白早有耳聞，今日得見，墨白先敬飛莊主一杯，墨白還望前輩日後能多多指教。”待我說完，飛念也執了杯和我一起乾了。

又尋了些由頭敬過在座諸人，我便斜斜坐在矮幾後的軟墊上。挺直了腰裝了一天，到了晚上我說什麼也不願再給自己找罪受了。

雲出拍拍手，上來了十幾個舞姬。我挑挑眉，轉眼看向坐在主位的雲出。雲出迎上我“意味深長”的目光輕輕一笑。

這些舞姬衣衫整齊，中規中矩地舞了幾段便又下去了。我哀怨地盯著雲出，雲出對我視而不見。

“雲莊主怎麼能讓這些美人兒就這樣走了？”說話的是神仙教教主蘇仙。

哎呀，這不正是我想說的嗎？我滿眼笑意地瞅著雲出，想看看雲出這君子怎麼回答。

雲出抬眼對我一笑，我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蘇教主有所不知，雲出之所以遣走這些舞姬……”雲出一頓後，轉向我說道：“是因為雲出久聞墨白閣主琴藝無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請墨閣主一展琴藝。”

暈，竟然拿我做這種事的擋箭牌。

果然，蘇仙的興趣即刻轉到我身上：“不知我們在座諸人今天可有此榮幸？”

我悠悠起身，答了句：“好。”

坐在琴案前，我略一思量，雲出啊雲出，你既然讓我不好過，那我也要讓眾人不舒服。我搜腸刮肚地彈奏著史上最悲傷淒涼哀怨斷腸的旋律，待我演奏完畢，廳中一片寂靜。

我抬眼看見眾人中柳葉正在拭淚；蘇仙臉上一片哀戚之色；時笑冷著臉灌下一杯酒；海月垂眸而坐；卷毛一臉茫然，顯然他沒聽懂；雲出盯著我一時無語；飛念撚須點頭說道：“墨白閣主果真琴藝了得”

本來高高興興的宴會就被我彈奏的曲子折騰的鬱鬱而終了。

宴會結束後我本打算立刻閃人，可雲出更快一步攔住我：“墨白。”

“雲莊主可還有事？”我表情無辜。

雲出又露出他招牌似的微笑，我心中一凜，弱弱地問：“我彈的琴不好聽嗎？”

雲出見眾人都已離去，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問道：“你剛才給飛念下了什麼藥？”

不愧是雲出，竟沒瞞得過他的眼睛，我咬咬唇，低聲回道：“七日便秘散。”

雲出嘴角忍不住抽搐：“為什麼？”

“報複。”我見雲出一臉漠然，低頭認錯道：“雲出我再也不會在你地盤上讓你為難了。剛才見他那樣一時沒忍住……”

“墨白。”雲出打斷了我的話，“以後要做就做得乾淨點兒，彆再讓我發現。”說完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問我：“你這缺德的藥還有沒有了？以後看誰不順眼我也可以用用。”

我驚訝地抬頭看著雲出，他嘴邊露出寵溺地一笑。我乖乖地從袖中掏出剩下的“七日便秘散”，邁著歡快的步子跟著他一起出了水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