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時初確實在白昧麵前幾次表露過負麵情緒,但這是白昧印象中最明顯也最激烈的一次。
證據就是話音剛落,那隻藏在禾亞緒身後的豹形海豹就被黎時初的精神力打了出去。
灰色的巨大生物像是被卷入狂風的螞蟻,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被擊退到道路儘頭的噴泉上,發出砰然的一聲巨響,而後噴泉池的底座崩裂成石塊。
煙塵之中,石質的路磚被劃出了一條長長的溝壑,從海豹最開始的地方為起點,直到噴泉池才停止,從淺到深,就像那天在瑚星上白昧所見過的一樣。
在過往的經曆裡,白昧一次又一次地見證過黎時初身為S級哨兵的實力。
S級的精神力強大而充沛,是A級所遙不可及的天花板一般的超模存在。豹海豹明明也是A級向導的精神體,形體巨大,屬性優異,實力不菲,在黎時初麵前卻毫無招架之力,於是這場交鋒看起來簡直是單方麵的欺淩。
在整個過程中,黎時初甚至連精神體的力量都沒有借助。
星是唯一沒有被衝擊到的在場生物,他正踱步到剛剛眼罩掉落的地方,俯下身子蹭著落在地上的紫色眼罩,悠閒自得,看起來簡直在盤算著怎麼樣能讓白昧幫自己再重新戴一下。
白昧從黎時初出現後就一直被護在身後,他知道黎時初與自己站在同一方,但此刻卻不可避免地心生恐懼,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起來。
陌生的情緒與黎時初結合了起來,眼前這個人真的是黎時初嗎?好可怕……
黎時初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舉動嚇到了白昧。他渾身的戾氣迅速地收斂,明顯有意壓下了自己的情緒,語氣恢複到平時白昧所習慣的那種適當的溫和:
“……不許再那麼說。”
禾亞緒明顯也被懸殊的力量對比嚇到了。身為豹海豹的主人,他所感受到的怖意要比白昧更加直觀也更加鮮明,白昧隻是片刻的發抖而已,禾亞緒是直接難以抑製地打著顫。
那隻被甩開的豹海豹還埋在煙塵之中,看起來相當可憐,估計是傷到了內部,並沒有任何的動靜。但禾亞緒死死咬著下唇,看也不看自己的精神體一眼,隻強行維持之前的表情,提高了聲音向黎時初吼道:
“憑什麼?你覺得你還能瞞白昧多久?”
黎時初明顯被這句話觸動,立刻謹慎地看了眼身後的白昧,心虛般地一瞥即收。但白昧本人一頭霧水,並不理解他們為什麼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
說實話,他確實猜到了禾亞緒擁有某個秘密,才會引出後麵一係列莫名其妙的舉動,但白昧並沒有想過,這個秘密是禾亞緒與黎時初所共有的,並且與自己直接相關。
秘密的共享一般會讓共享者們利益捆綁,怎麼都不會像黎時初與禾亞緒這樣針鋒相對。他們倆的關係實在是太奇怪,奇怪到白昧難以猜測被隱瞞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精神體?精神力?可是這些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白昧需要更多的線索,隻能拚命的回憶相關的事實:禾亞緒的精神體從斑海豹變成了豹形海豹、黎時初的精神體是單眼失明的老虎、S級與A級的實力差異懸殊……
從他們對話間捕捉到的隻言片語,在白昧的腦海裡盤旋、排列組合。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可能。
禾亞緒與黎時初並不知道白昧腦海中所想。在這個話題麵前,禾亞緒看出了黎時初一瞬間的慌亂,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黎時初,你害怕了?你確實該害怕。就算今天阻止了我又怎麼樣,我已經決定要拋棄這隻精神體——”
還不及禾亞緒說完他對自己精神體的殘害計劃,白昧已經走向那隻被摔遠的海豹。
禾亞緒的諷意瞬間變成了倉惶,他的臉瞬間煞白,想都不想地伸手,試圖去拽住擦肩而過的白昧。
這個動作曾經給他們帶來了很多的爭執,有時是汽水被打翻,有時是飲品被掀灑,但這一次,卻被白昧早有預料的躲過。
禾亞緒阻止失敗,求助性地回頭看向黎時初,卻見黑發哨兵在原地一動不動。按哨兵五官的敏銳程度,他想要攔住白昧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黎時初隻是站著,甚至算得上怔然地看著白昧往海獺走去的背影。
他的表情晦澀難辨,像是在悔恨什麼,也像是在期待什麼。
……這家夥,在這種時候完全派不上用場!禾亞緒恨得快要把牙咬碎,但更多的是快要浸沒心臟的深深絕望:
雖然一直在說白昧是個笨蛋,但那隻是針對於他愚蠢的天真。如果拋去那些立場,白昧絕對是一個非常敏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