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特拉走到了黎時初的身後,微俯下身,與黎時初對視。
在黎時初的印象裡,這位生父從未與他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他看向阿斯特拉,因為是麵對麵的對視,所以一切細節都能看得相當清楚。
顏色相似的雙瞳,憔悴的眼圈,溫和到不像他會對自己露出的神情。
太反常了。阿斯特對黎時初一向是無視的態度,就算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昏厥,估計也隻會不緊不慢地喊一聲禦醫師的名字,然後繼續守在杏奏與紗信身邊。
難道是因為這是她們的葬禮,所以阿斯特拉也不想表現的太過冷漠?
“我要離開。”
黎時初心下生疑,他看到站在最前麵的時砂朝自己投來一瞥,很快又低下頭去,專注地看向杏奏的屍體。
妮娜也認真地看向自己,一雙金色的瞳裡有著太多的情緒,但她隻緊緊抿著嘴,什麼都沒說。
黎時初轉身,這些人的麵孔都在他麵前一閃而過,視角轉向門外的天光與道路。他正要邁開步子去找白昧,卻直接被人拽住手腕。
居然還是阿斯特拉。
“先彆走,我還有重要的東西要給你。”
這是杏奏與紗信的葬禮,他就算要勸自己,也不該拿這種不著調的理由。
指責自己對手足過於冷漠,或者違逆皇室禮儀,不都是更好的借口嗎?或者,按阿斯特拉一向的風格,直接指示侍衛們無所顧忌地使用全力,強行把自己扣下,也更合適些吧?
如果是以往的黎時初,或許會因為生父這反常的溫情而頭暈目眩,或者畏懼妥協。
但此刻,白昧一大半的精神力正在黎時初體內緩慢流淌,晶瑩剔透的漂亮水母在自己的精神域裡轉了個圈,輕輕地與星依偎在一起。
比起曾經渴慕卻遲遲不肯到來的父愛或者母愛,此刻,這份力量才是更真實的存在。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黎時初毫不客氣地掙開阿斯特拉的手,但意料之外,並沒能掙脫成功。
“等會再過去吧。”
黎時初抬起頭,看到阿斯特拉那雙黑眸亮起異樣的光時,心下一沉。
……是要對自己用精神力的地步嗎?
遠處,妮娜高傲地昂首,但視線灼灼,眼前,阿斯特拉微笑著,但抓住自己的動作也分外用力。
場麵一度凝滯,眾人凝神注視著黎時初的臉,化作無形的權威阻力。對於八九歲的孩子來說,這樣的局勢也太過可怖了。
黎時初頓了一瞬,原本熄滅的金色光芒重新亮起。
“不行。”
就算很可怕也沒關係。因為已經有了可以獲得勇氣的信仰。
在精神力的作用下,黎時初手腕發力,終於成功掙脫了出來。他不顧阿斯特拉到底作何感想,隻著急於轉身離開。
但剛邁出一步,動作便徹底僵住。是被他人的精神力所壓製的現象。
“嗷——”
體型巨大的安哥拉獅咆哮著,聲音比星要更加令人震撼。它伏在阿斯特拉的身邊,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已經徹底進入了戰鬥狀態。
阿斯特拉居然連精神體都召了出來。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他必須阻止自己?!
阿斯特拉身為A級哨兵,又經驗豐富。即使是天資稟賦的黎時初,一時之間也無法從這駭人的精神力壓製之下抽身。
阿斯特拉露出了一點隱晦的笑意,正要重新把黎時初拉回來,卻見黎時初一咬牙,眸間的金色光芒瞬間變得純粹而明亮。
星虎順應他的想法悄然出現,全身裹上金燦燦的光,低低咆哮了一聲,便毫不猶豫地衝向了那頭安哥拉獅,猶如一道金色的閃電。
會場原本安靜得落針可聞,此刻徹底亂了起來。眾人手忙腳亂地離開原初的座位,試圖離開兩人戰鬥的地方。他們當然也已經開始議論紛紛,討論中帶著太多難以置信的驚呼。
“天啊,三皇子在攻擊皇帝?”
“他瘋了嗎?”
阿斯特拉同樣一怔,他完全沒想過這個一向怯懦的小兒子會有如此的膽魄。
……怪不得,奏奏會那麼說。
阿斯特拉凝神躲開黎時初的一擊,隨即厲聲道:
“為什麼要離開?你連自己的立儲禮都要缺席嗎?”
原本亂如沸水的會場重新一滯,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屏住呼吸。
原本安靜守在杏奏棺材身邊的時砂猛然抬頭,愕然而不知所措地看向阿斯特拉。在確認這不是謊言後,憤怒與迷茫都在他的臉上閃爍,他重新低下頭,認真地看著自己那長眠的親姐姐。
杏奏,你推薦了那家夥?為什麼?你不是無數次說過,我是你最疼愛的弟弟嗎?
少女隻是安靜地沉睡,當然也不會再回答他。
有侍者在阿斯特拉的授意下,捧著立儲禮的皇冠走了過來。這頂曾經被贈予給杏奏的皇儲冠被精心保養著,在天鵝絨間閃閃發光,上麵點綴的珍貴寶石們璀璨如星。
“杏奏的遺言之一,就是推薦你做皇儲。待會,我們就會直接進行立儲禮,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