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把精神力還給了白昧,融合在精神力裡麵的記憶也會一並複蘇,白昧一定知道了那些事。從學院內部論壇上那些零星的帖子,也可以看出白昧的精神體在總結會上現身一事——白昧的精神體恢複了。
這個事實讓禾亞緒感到一陣無力。這幾年,自己體內那屬於白昧的精神力因為鏈接的排斥性而逐漸難以控製,佐源緒想出的解決方法就是讓禾亞緒與白昧頻繁接觸。
為了這一目的,白宗祐在佐源緒的示意下接回了白昧,禾亞緒也假意和白昧成為了朋友。每一次看到白昧那沒心沒肺的笑容時,禾亞緒就會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焦慮。
他唯一的安慰就是精神力。我比白昧的精神力更強,我有精神體而白昧沒有,我的精神力等級比白昧更高……靠著這些,禾亞緒才勉強撐了下去。
但現在,這些已經被證明隻是無用的掙紮。
沒用的,一切都沒有用。那可是白昧啊,意氣風發、才華橫溢的S級向導白昧啊。
相比於這些,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時砂的傻逼態度也好,皇權的變更也好,這些都已經不是禾亞緒有精力去關注的事情了。
禾亞緒煩躁地刷新著學院論壇,他已經在好幾個帖子裡看到了關於白昧精神體的描述。
按他們的說法,那是隻漂亮的紫色水母。
哈,水母。果然當時說的海豹隻是隨口騙人的。
禾亞緒一邊暗暗罵著白昧也是騙子,一邊不斷地在各個帖子間翻找。他太想知道白昧精神體的具體模樣了,想知道自己竊用至今的精神力本質如何,想知道貫徹體現白昧個人意誌的特征如何,想知道……想知道白昧的精神體,和自己那隻海豹到底有什麼區彆。
……啊,找到了。
並不是很長的一段立體視頻,看起來是參加總結會的某個學生偷偷拍攝的。
禾亞緒的心如擂鼓,迅速地點開。
他心裡也隱隱有著期盼,說到底,自己和時砂也還是同一類的爛人,總是盼著他人能出醜。白昧的精神體如果可以由禾亞緒來決定,那他一定會設置成最不體麵最醜陋的模樣。
至少,要比灰撲撲的海豹更醜。
但事與願違,視頻打開之後,在學生們的驚歎與讚美聲中,一隻漂亮得不可思議的水母正輕盈而靈動地在空氣中遊動。
在它的周身,沒有浩瀚的藍色海水,隻有舞台上的明亮光柱。這光打在它的身上,使那透明的胞衣更加通透,裡麵的紫色器官就像一朵絢爛綻放的玫瑰。
漂亮的,閃耀的水母。
在視頻中,白昧站在水母的下方,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精神體。他白金色的頭發在台上猶如閃閃發光的絲綢,而同色的纖長睫毛所覆著的紫色瞳眸,在燈光下剔透猶如寶石。
在他的身旁,黑發黑瞳的哨兵側頭看向他。黎時初眼神溫柔而誠摯,含著比任何玫瑰都要濃烈的愛意。
視頻在這裡結束。
禾亞緒眨了眨眼,不甘與痛苦似乎要成為一把刀捅進自己的心臟,他的拳頭驟然握起,卻又不知道該向誰揮去。
他猛地解開自己的星腦手環,狠狠將手環砸到地麵上,又發瘋了般地踩上幾腳。特殊技術保護之下的手環自然沒有那麼容易被破壞,但原本打開的數個帖子頁麵已經被熄滅,星腦自動檢測出現了特殊情況,大聲地響起了警報聲。
“嗶——嗶——”
“哈、哈……”終於不用再看見那些人對白昧的誇獎了,禾亞緒乾笑幾聲,眼角卻酸澀得滾下淚來。
他想起來了,黎時初在很久之前找自己看過精神體。在看到那隻灰撲撲的海豹之後,是這樣評價的:
“……太沉重了。”
沉重?當然沉重了啊!海豹又不是什麼輕盈美麗的東西,白昧給自己捏造時也沒有賦予它將空氣視為海水的能力。它怎麼可能比水母更輕盈?
輕盈意味著沒有約束,沒有醜陋的恨意與掙紮,沒有壓力與焦慮。生來就是S級向導、坦率麵對父親的白昧當然是輕盈的。
禾亞緒怎麼可能比白昧更輕盈?
“小緒!”房門被人猛然打開,因為警報聲而匆匆趕來的佐源緒大驚失色。他正要伸手抱住自己的兒子安慰,卻被禾亞緒狠狠拍開手:
“彆碰我……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