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等您很久了。”
酒保在她身後說。
米娜不被察覺地握緊拳頭,向奢靡豪華的石室邁出了第一步。
走過儘頭的閣門,綢簾絲滑拂過她的臉頰,沉重的高級香薰的氣味順勢撲麵而來。
她踩在輕軟的皮毛地毯上,打量了一下房間,這裡比上周目少了許多擺設,香薰的味道也沒有那麼甜美。
米娜記得自己以前無論什麼時候回到這裡,房內總是會多出什麼,無論是大師消匿市場許久的名貴畫作,還是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都隨時靜候她的消遣。甚至花瓶裡流光般的鮮嫩花束,在她欣賞時,花瓣上還會停留著顫動的水珠,仿佛隨時被人妥帖地澆灌和打理。
然而這周目她是被直接投放在了初始地圖,係統不願再耗費能量給她多餘的三年時間,於是將原著娜美的劇情套嵌在十八歲的米娜身上,所有上周目繁華的,沉淪的記憶都不再屬於她了。
那些愜懷與快樂都伴隨劇毒,如果理智的王冠不能戴在頭頂,就必須踢開擁抱自己的美夢,米娜深吸一口氣,走向房間中央。
陳列瑰奇稀珍的深色桌案上擺了一隻眼睛緊閉的映像電話蟲,在她靠近的同時忽然“波嚕波嚕”地響了起來。
看來那邊已經接到酒保的通知了,她在棱形的牆麵內鏡中確認了幾眼自己的外表,走近接起話筒,電話蟲一隻眼睛照在她的身上,另一隻眼睛將對方的畫麵投射在牆壁上。
有些晃動的畫麵映出身穿粉色羽衣的巨大身影。
“久仰大名,joker,”米娜先發製人地開口。
“聽說你等了我很久,我感到很榮幸。”
多弗朗明哥本是一手搭在沙發背上翹起右腿的懶散姿勢,看到映像倒影出的女人,似乎有些驚訝,端詳了她幾秒,然後露出了笑容。
“維爾戈可沒有提到情報提供者是位令人神魂顛倒的小姐,”他將腿放了下來,光亮的皮鞋不再出現在畫麵裡,“看來我的等待很值得,畢竟我可是真的嚇了一跳呢,呋呋。”
這個男人身上流淌著不拘小節的壞血,卻意外講究一些上層社會的禮儀,尤其在對待異性的時候。
她直視牆上的畫麵微笑:
“那麼,我可以把這次通話機會當作一種信任嗎?”
多弗朗明哥像起了興趣,慢條斯理地說:
“信任,是需要一些潤滑的。”
他從沙發裡前傾身子,盯著投影中的女人。
“例如,從知道你的名字開始?”
幾縷明亮的發絲垂灑在她的肩頭,被細白的手指勾起繞在耳後。她太熟悉他每個動作的含義了。
“我叫米娜,倒過來念是なみ(nami/波浪/娜美),”維持著微笑,米娜輕輕略過他有些暗示性的話,抬起手腕上的航針,“對於航海士來說,是個好記的名字。”
多弗朗明哥稍微偏了一下頭,她知道他藏在墨鏡後的眼睛正在不停打量著自己。
以前她曾在休憩時多次玩鬨拿下他的墨鏡,端詳他連部下都不曾細看過的眼睛,他對她無比寬容,從來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肆意嬉耍。
他藏在鏡片之後的是雙顏色非常濃鬱的眼珠,如果有人第一眼看到他不帶墨鏡的模樣,一定不會注意到他的發色或者身型,並不是說那些特征就不夠獨特。相反,不管是花哨的金發,寬闊挺拔的麵孔,還是龐大的身體,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相當顯眼,隻是他的那雙眼睛,會在你注意到他的那一刻就吸引你所有注意力。
嗜血,凶狠,高高在上,仿佛並不把映入眼簾的生命比作與自己無差的生命。
米娜抽回思緒,暗自咬住牙關,麵上不動聲色,凝視著電話蟲投影裡的男人熟悉的動作。
“噢,航海士,”多弗朗明哥伸出手,用食指撫摸嘴唇,“會古代文字的航海士可不多見。”
他話鋒一轉:
“即使在海軍和世界政府內部,有關‘冥王’的內容也是機密資料,我已經很久沒有聽人說起古代兵器的事情,直到這封線報的出現,從東海的…唔…”
“米卡倫,先生。”
“對,米卡倫,”他審諦著畫麵裡的米娜,“真吃驚,比起海軍,你選擇將這份線索透露給維爾戈,傳達給了我。”
“你的目的是什麼呢?我真感興趣。”
米娜稍微靠在桌子的邊角,身體的重心落在左腳,給人示弱的感覺。
“我不相信海軍。”
她的睫毛輕掩住瞳色,有什麼隱情,然後擺脫了回憶似的抬起頭:
“我隻是需要一個合作對象,阻止巴洛克會社的陰謀,”她眼神有些朦朧淒婉,“那個男人…克洛克達爾要是擁有了冥王,一定會給整個世界帶來悲劇。”
“我在密報裡說過…被我拒絕後,他已經找到了另一個同樣能夠解讀古代文字的同伴。”
她對著神色逐漸嚴肅的男人輕輕吐出那個名字:
“妮可·羅賓。”
像從“女人”的繭房裡撕扯出她原本的麵貌似的,她再也偽裝不出強作鎮定的表情,變回了“少女”,急切地說:
“…你應該明白一旦這兩人聯手,造成的後果是難以想象的!”
“海軍不值得信任,而要阻止七武海,我隻能…”
“…隻能向同樣身為七武海,但是勢力和頭腦都比他更強的男人透露情報,”米娜語氣停頓了一下,又匆促起來,“我能找到維爾戈,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我要阻止這一…!”
“哦?怎麼阻止呢?”他道貌儼然地打斷。
“…怎麼阻止…”她被問倒了,表現得像個沒有事先演習過的手忙腳亂的學生,“我還沒有頭緒,隻是想先…和你聯手…呃…”
少女愧疚地低下了頭,男人也沒有說話,空氣一時安靜下來。
她是個空有才能卻不知道如何計算他人的新手,過於天真的想法讓人很難相信剛才對他的描述是一種油滑的吹捧。
他沉默地掂量著。
也許她是想讓自己不輸氣場,故意與他交涉時穿了一襲成熟的黑裙,妝容也用力打扮過,卻適得其反,渾身懵懂的,搖擺不定的處子氣味無孔不入,讓任何一個有些頭腦的男人都能順著味道咂摸個徹底。
多弗朗明哥腦內閃過無數想法,終於對她作出了判斷,愉悅地笑了出聲。
“呋呋呋,你做得很不錯。”
他憐愛地看著喬裝打扮得不倫不類的少女,這是一隻沒有主心骨的獵物,而他一向懂得如何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