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好看的男子本就心疼,彆說還紅著眼的。
“行,就算有上蒼,上蒼若是一個小孩子呢?他根本不懂得什麼為慈悲,什麼為殘忍,全憑他個人喜惡。天災人禍躲不過,即使所有人死去。他定會找到另外一種動物作為人生活。你為何要這般自苦,求著虛無縹緲的東西?”
“.我生來就被安排同上蒼溝通...”說罷,長生鬱氣凝結,支撐不住轟然倒在台上。
我再一次伸手,又再一次穿過他的身體。
荊州窮的鳥不拉屎,長生他們到驛站後每餐雷打不動。清湯寡水,一股餿味。水也少地可憐。偏偏縣郡說是上好的飯菜,水也緊挨著長生用。
記得第一日長生求雨,台下密密麻麻站著衣衫襤褸手裡拿破罐子的人。目光溢滿冀希,好似得到神的回應。嘴裡歡呼感謝上蒼沒有拋棄他們,甚至歇斯底裡。充滿即將被救贖的孤注一擲。等待甘霖的降落,重獲新的開始。
上蒼似轉頭忘卻他們。一日複一日,台下的百姓愈發減少,眼裡的光漸漸暗淡,失去最後一絲希望。不到第七日,台下無人,他們看透上蒼的殘忍。可笑荒唐的儀式為命運做上最後的注解。
雨終究未能降下。一行人來時匆忙忐忑,走時狼狽不堪。長壽用儘力氣拖長生走上回程馬車。長生扯著最後一口精神氣向縣郡說道:“若是荊州有雨,拜托縣郡傳信到長生觀告知。”
縣郡拱手作輯拜彆,施施然應允,官場之人,油滑老道。
什麼叫做‘生來就被安排同上蒼溝通?’心中所惑愈發壯大。
事物變化萬千,像素般聚集拚接成畫麵。金碧輝煌的樓宇瞬間造好擺在眼前,昏黃燭光照亮宮殿。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卻病延年...”
聽不懂的咒語隨三清鈴共振,陣陣陰風吹過意識打在大殿法旗之上。大臣穿戴肅整,中蠱般齊齊做儀式。哪有虔誠問道的模樣,分明是成妖啊!不對勁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慢慢走進熟悉的身影,白色道袍背麵畫著八卦圖。在燭光影響下,好不刺眼詭異。我使勁喊他的名字,“長生!長生!”
他聽不見,手持法劍做著熟練到不能再熟練的招式,一招一式剛毅有力。黃符從他兩指間飛出打在空中直至消失不見。
“按行五嶽,八海知聞;魔王束手,侍衛我軒...”
傳銷組織嗎?為何如此可怖?還以為這般操作一番定會有人得道升天。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睜睜的看著他做好所有儀式。
不知多久,久到意識近乎模糊,儀式結束。
許久不見的人出現在視野裡。官服在那男子身上也好看至極。他略略顰眉,一副垂淚啜泣姿態與長生交談。
“道長,經此儀式,父王龍體何時安康?”
長生看著他愈發悲憫,“皇天後土,神道自會保佑皇上,王爺不必多慮。”
“本王還是放心不下,勞煩道長們可否在宮中多留兩日?”男子假意掩麵,故作擔憂。
“自是應該,王爺不必客氣。”
男子揮手招來侍從,“宮中打點好一切,莫讓道長們有不適之處。”
“多謝王爺。”長生拱手作輯拜彆。
男子眉眼散去愁容,轉頭似發現我一般,似笑非笑地勾著我。
我被看的頭皮發麻,不由得懷疑他能看清意識,我急步走到他跟前。
見他呼吸間又變幻愁容,應付往來官員的噓寒問暖。
好不容易得出空檔後,他對貼身心腹私語道:“今夜彆出錯。”
“是。”
我再想動作些什麼,意識卻跟著長生走出宮門,漫步在大街上。
漫天煙花紛紛,街道上張燈結彩,行人擁擠,完全不似初見時的寂寥。有此番景象,著實萬萬想不到。
“什麼日子,太熱鬨了吧?”
長生停下步伐,小聲詢問:“姑娘你在?”
“一直都在。”
“今天是為皇上祈福之日,百姓應當賀載。算一年中最熱鬨的日子。”
“這樣啊~”我又問長生,“過年會比今天熱鬨嗎?”
“應當不會,今天免除宵禁,商戶通行。許多限製放寬,與平常節日有所區分。”
“好奇怪哦...過年不是更重要?”皇帝還真看得起自己
“是啊~很奇怪。”長生呆呆望著耍雜技攤。雜耍師口吐白酒,朝他臉上噴去一團火焰。
“危險!”我急忙拉他手臂,卻落空。
“不礙事。”長生找到我發聲的方位,咧口一笑。“姑娘,你說百姓每日都同今天這般過活該有多好啊~”
他咧著一口大白牙,眼睛圓圓的,活脫脫一個龍貓。我看著他,嘴角也不自覺悄悄上揚。
腦補了小時候過年的場景,信誓旦旦地與他說道:“會有這樣的日子。”
“什麼時候來臨?”
“總會有這麼一天的。”
長生突然局促地有點不好意思:“交談這麼久,還不知姑娘芳名?”
在腦中翻來覆去的找,找不見名字,解釋道:“我沒有什麼記憶,更何況名字。”
“那小道如何稱呼姑娘?”
“叫姑娘吧,聽你說順耳了。”我看著他,他的眉眼溫情,忍不住一直看,“對了,你叫長生,那和長生觀有什麼關係呢?它是你的產業嗎?”一直想問的問題隨口而出。
“也不瞞姑娘。”長生語氣淡然,“二十年前當我還是嬰童時,便被拋棄在白雲觀門前。恰逢那日天有祥雲,直照白雲觀。他們說是百年一遇的奇觀。所以我被示為幸物,連人帶觀都被賜名為長生。此後為皇權做事,祈福江山風調雨順,皇上萬壽恒昌。”
“這...”我著實不解,人的一生為什麼從出生就被安排,他本可以有他想要過的生活。
皇帝如此直白的告訴世人,他想長生不老,壽與天齊。不把人當人,當死物一般,填埋自己的欲望。統治者、掌權者心態展現淋漓。一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
長生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錯愕,又說道:“姑娘不必傷懷,若真的能夠讓國運昌盛,百姓安居樂業。我作為器物也是榮幸之至。”
他的話讓我無奈,萬般言語換做深深的一口氣,歎了出來。“道士能吃甜嗎?”
長生搖頭,“不能!”
“就一點點,沒事的。吃點甜,事情會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