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舍子撫摸著腳下的卑波魔,她能聽見靈魂撕裂的叫囂。
耶芙哈娜,是她的名字,莎勒,是舍子給予她的榮耀。
如今,她的子民被毒擎欺騙,用網捕獲潰逃的朋友,向曾經的摯愛舉起屠刀,把寵溺的子女丟進冰冷的河水。
她身為女王,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被關進黑色的匣子,存儲力量的翅膀一天天黯淡下去。
耳邊,響起撕心裂肺的痛呼,腳背,沾染了滾燙的液體,指尖,觸碰到消逝的溫度。
她從夢中驚醒,眼前所見,是下一場噩夢的開演。
她曾被折斷翅膀,砍掉觸角,戴上鐐銬。
子民奄奄一息,垂死掙紮,每一顆和著血濺落的眼珠,都帶著悲愴絕望的水光。
她終於抬頭,眸子黯淡無神,隻是呆滯地看著,看著籠子裡躺著的,肢斷骸殘般的,未來的自己。
“修。”她啞聲呼喚使徒的名字。
一株綠錦曼陀羅從濃稠液體中浮出,環繞其間的最後一絲靈魄終於散去。
你的使命已經完成,現在,輪到她了。
女王的額頭輕輕貼近中間的火焰花蕊,一道息紋點鈿。
天光熊亮,猊物儘褪,火燒雲奔騰喧湧,欲將宮殿焚沒。
墮落舍子放下羽翼,精準麵容逐漸扭曲。獵人第一次讓獵物逃脫,這種失敗感徹骨入髓。她猙獰的目光移到阿蘇格達提著的籠子上,難耐地把臉上亂竄的蟲管丟進胸部饑餓的嘴裡咀嚼。
猙獰不瞑的八目食人蛛倒在洞口,腹部噴出的蟾槐綠毒液混著未分解完的衣服碎片。
女孩剝開黏膩的絲繭,抱著不停發抖的小人輕聲安慰:“早早彆怕,露露永遠在。”
破碎,迷離,畫麵陡然翻轉,疽大的唳爪抓著女孩墜入深淵,“早早——”
“露露!”
她精神有些恍惚,湯寶咽了下唾沫,向她跟前緩緩挪動一步。
“早早,你沒事吧?”
郭早早先是點了下頭,隨後又緩緩地搖頭。
“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啊?哪裡不舒服?你當時被困的時候保護罩就破了,為了不拖你後腿我就用了傳送裝置。”
“後來是不是傷著了?”
“沒有。”
她垂眸,岔開話題:“湯寶,你先走吧。”
“什麼?早早麥粒,你把我當成什麼彩尾了?”湯寶不信,抓她的手臂剛想翻過去看看傷,滾燙的液體就濺到了他的手背上,頓時驚得不敢動了。
“彆……彆哭啊,我不動,不動了……不對,我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行嗎?”
湯寶平生最怕三件事:學習、工作、雌性哭。索實被拿捏住了。
“咱們各退一步,你把這些樹洞高科技帶上,我在邊緣那裡等你。如果潮汐退了你還沒來,我可就自己走了。”湯寶腳尖不情不願地磨砂著軟??的土地,頭和聲調越說越低,都快埋進土裡了。
“好。”郭早早乾淨利落地擦乾眼淚,把袋子收進改造過的樹洞儲物腰帶,頭也不回地往華生花海的方向走。
湯寶氣憤地薅了一把頭發後感到無力般地深深歎了口氣。他交抱雙臂,把自己蜷縮成一個球,彩翼向前裹覆收緊,待郭早早的身影完全消失,原地就隻剩下一株與周圍無異的普通植被。
赤霞連綿不絕,火已經漫到了一線天,不久的將來,這片淨土會成為冥地——黃昏煉獄。
“你還要繼續嗎?”炙熱的火焰無情舔舐著墮落的舍子的黑翼殘餘,扭曲之物自始至終沒有落下半點目光。
郭早早的脖子上斜紮著一根粗刺,隨著它的話語又入釘三分,她的聲帶被割斷,導致她說不出話,布滿血絲的眼睛卻像釘子一樣固執地盯住它,腳下寸步不讓。
“真是條頑強的蟲子。”扭曲之物高大的身軀微微俯身,頂部蠕動的黑色汙穢裡滾出一顆頭,它把頭貼近郭早早近乎流膿的耳朵,“我非常欣賞你這種不屈不撓的意誌,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機會。”
“一個救她的機會,比均特工。”
聽到這話,她瞳孔刹時放大,頭身瞬間分離,風一吹,全如粉末消散。
潮汐□□三漲,火焰充斥了整片笈空,湯寶仍然沒有等到他要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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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尾一族的代理首領臘椒,湯寶敬稱的格達拉,坐在本應少主辦公的位子上批改文件,辦公桌的左上角擺著用畫框裱起來的鬼畫桃符,畫上是僅用幼崽目光理解的一大一小。
“失蹤?”
“是……”樹洞通訊器傳出另一邊吵鬨雜亂的腳步和呼喊,臘椒不用聽也知道是在找誰。
“不要自亂陣腳。少主現在也有三根侞羽了,還不用你們操心。你們隻需守住黃昏煉獄的缺口,等豐收節一過,各族精英就會齊聚冥地。對了,樹洞最近運了新型武器過去,你們派彩尾去接應一下。”
掛斷通訊,臘椒按了按眉心,他就知道,湯寶當年突然消失,回來後一改往常惡習,奮進修學,成悶許多,有段時間他還擔心湯寶的心理狀態,後來出去一趟又開朗起來了,他也就沒再理會。本來等冥地的事結束後,湯寶就能順理成章地接任首領一職,他巴不得早點退休,這崽子倒好,又搞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