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不算近,這個時間出發等到了後,天不會全黑下來。
等待車子入站的時候,林挽打開了和林菁女士的對話框,敲下了“已經出發了”——
其實決定離開的當晚,她便告訴了林菁。
他們有知情權,她也不是十幾歲的孩子。
——但林挽隻是說了自己要離開,並沒有告知目的地。
林菁和趙永和的意見基本相同,但她並沒有趙永和那樣強勢。
林挽翻看著她們的聊天記錄:林菁女士從最開始的不理解為什麼要離開,到不理解為什麼不告訴她要去哪裡,到現在,隻是回複了一句“好,安頓好了記得說一聲”。
她大概還是不理解的。
但是她行為上卻是支持的。
林挽的感覺自己的鼻頭有些泛酸,忙垂下頭,深吸了一口氣憋住——
怎麼回事?
怎麼最近這段時間總是想哭?
她瞄了一眼柏喬。
與她繁複的心理活動不同,柏喬沒有看手機,手揣著大衣口袋中,兩腿間夾著行李箱,包被她抱在懷裡,正在安安靜靜地閉目養神。
林挽算了下時間,不僅納悶:雖然要早起,但她們昨晚為了趕車特意早睡了兩個小時,滿打滿算也有八個小時了,這麼缺覺?
“柏喬?”林挽試探地叫了她一聲。
“嗯?”柏喬回了她一聲,但眼睛依然閉著。
“要不要我給你買一杯咖啡?”
柏喬睜開了眼睛,睨向她,有些不解:“為什麼?”
“你看起來困得不行。”林挽如實說。
柏喬沒理解什麼意思,眼睛眨了眨:“這兩者有什麼必然聯係?我好像也沒有什麼必須要保持清醒的事。”
林挽硬著頭皮說:“咱們倆隻有你知道應該在什麼地方換站,你要是睡著了,我又不知道,咱倆坐過站了怎麼辦?”
柏喬意識到了什麼,卻並沒有要遞台階的意思。
“手機給我。”
林挽以為她要選咖啡,遞給她的同時,說:“我要喝青蘋果拿鐵,少冰半——”
話音未落,柏喬把屏幕亮給了她:“設置好了到站提醒,如果坐過站就說明,咱們倆和目的地有緣無分。”
“……”
林挽被噎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
路上隻有她一個人清醒著太無聊了。
雖然柏喬話不多,但有個人能聽著自己時不時冒出來一句話,心裡莫名的緊張會減輕很多。
是的,她是緊張的。
不止因為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
更多的是因為這次的出逃,大概是她二十五年以來做過的最叛逆的事情了。
在這之前,林挽是彆人家的孩子。
儘管趙永和總是不滿意她的方方麵麵,但跟彆人提到時候,他語氣裡的驕傲幾乎滿溢出來。
林挽直到現在,都對自己竟然會和父親爆發爭吵感到恍惚。
但這已經確確實實發生了。
沒有補救的措施。
即便有,正如林挽寫下“辭職”離開辦公室那時,她也不願意做。
林挽想得太入神,以至於沒有發現柏喬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一趟。
等到她再回來的時候,她的手上是兩杯咖啡。
“嗯,”林挽回神,柏喬把其中一杯遞給了她,然後喝了一口自己的,說,“青蘋果絲絨拿鐵,半糖少冰,是吧?”
林挽眼眸瞬間亮起,點了點頭:“嗯!”
柏喬失笑,沒忍住說:“耳朵豎起來了。”
“什麼耳朵?”
柏喬沒有看她:“你的耳朵啊——”
林挽反應了下,明白了柏喬的意思:“你才是兔子呢!”
“再說了,”林挽白了她一眼,自認為論據充分道,“誰家兔子喝咖啡!”
柏喬望向她,漂亮的狐狸眼眨了眨,悠悠回道:“我家的啊。”
說著,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發,搶在林挽準備開口之前說:“陛下,實不相瞞臣妾其實是北國細作,您現在是我方人質了,乖一點啊。”
林挽:“……”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忍。
沒忍一分鐘,進站廣播響起了。
林挽的位置靠窗。
她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渺小街道,看著那些熟悉的建築飛馳而過,這幾天一直縈繞著她的不安感再次襲來——
離開熟悉的地方難免會不安。
但林挽並不排斥。
相比不安,她更多的是興奮和期待。
她的心情像是小時候學遊泳,第一次下水的時候。
她整個人蜷縮著,水上的聲音變得模糊。
但她能聽出來,那是在鼓勵她舒展身體、睜開眼睛,然後向前,向前。
關於日棲村,林挽算不上一無所知,但資料有限——
日棲村位於北方,但綠色覆蓋率極高。
最早的時候好像是森林,後來才成為了村落,群山環繞,綠蔭繞繞。
應該不會特彆乾燥,當然也是相對來說。林挽想。
她舒了口氣,身側,柏喬還是閉目養神。
這趟路途的確不算近,轉了兩趟高鐵才到達穀芽市。
從站口出來的時候是下午一點,陽光曬著的人暖洋洋的。
林挽看了眼手機,不由得怔了下——
【乙巳年九月十八日立冬日 】